军事医学中心的银杏叶金黄灿烂时,谢棠声迎来了第三次心理评估。她端坐在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节奏正是《钢铁洪流进行曲》的片段。
"记忆恢复情况如何?"张军医推了推眼镜。
谢棠声歪着头想了想:"主人格记得95%,副人格记得70%,交叉部分大约..."她突然卡壳,转头看向身旁的陈善明,"多少来着?"
"83%。"陈善明不假思索地回答,随即意识到自己抢答得太快,耳根微微发红。
张军医嘴角上扬:"看来陈组长比你还清楚。"
谢棠声咧嘴一笑,小梨涡在蜜桃腮上若隐若现:"那当然!他可是我的'人工记忆备份'!"
过去三个月里,谢棠声正式成为狼牙特战旅的军事通讯顾问兼文艺兵。在军医团队的帮助下,她学会了识别人格切换的前兆,甚至能一定程度上控制转换。而陈善明则养成了记录她一言一行的习惯,那本《谢棠声观察日记》已经更新到第三册。
"根据评估,你可以参与下个月的'利剑'演习了。"张军医合上文件夹,"不过要避免过度疲劳。"
谢棠声欢呼一声,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陈善明眼疾手快地按住她的肩膀:"别激动。"
走出医务室,秋日的阳光温柔地洒在两人身上。谢棠声突然停下脚步:"陈教官,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说。"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谢棠声仰着脸,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下近乎透明,"从一开始就是...明明我是个麻烦精..."
陈善明脚步未停,但步速明显放慢了:"你是部队的资产,我有责任..."
"少来!"谢棠声小跑两步拦在他面前,"我要听真话!"
陈善明低头看着这个只到他肩膀的姑娘。阳光穿过她新月眉的弧度,在她瓷白的肌肤上投下细碎的光影。他突然想起第一次在商场见到她时,她站在尸体旁边吹安魂曲的荒诞场景。
"因为..."他斟酌着词句,"你的唢呐吹得不错。"
谢棠声瞪大眼睛:"就这?"
"还有,"陈善明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你虽然脑子有病,但从不撒谎。"
谢棠声气得跺脚:"陈善明!你才有病!"她转身就走,马尾辫在空中划出一道愤怒的弧线。
陈善明望着她的背影,轻轻摸了摸胸前口袋里的那个小盒子——里面是一副特制的小镲,他花了两个月津贴定制的。
......
"利剑"演习前夜,指挥帐篷里灯火通明。范天雷正在做最后部署,谢棠声缩在角落,认真记录着每个细节。
"蓝军这次调来了新型伪装部队,"范天雷敲着地图,"他们的光学迷彩连热成像都能骗过。"
会议室里一片沉默。陈善明皱眉:"声呐呢?"
"同样被干扰。"范天雷摇头,"他们用了某种声波吸收材料。"
谢棠声突然举手:"那个...我能说句话吗?"
所有人都转向她。谢棠声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任何材料对声波的吸收率都不是100%,而且..."她从兜里掏出小镲轻轻一碰,"不同频率的声波反射特征不一样。"
范天雷眼睛一亮:"说下去。"
"如果用多频段声波扫描,再结合音色分析..."谢棠声越说越快,"就像我能听出不同地区的唢呐音色差异一样,伪装得再好也会有破绽!"
会议结束后,范天雷把陈善明叫到一边:"那丫头真能行?"
陈善明看向远处正和何晨光讨论声波频率的谢棠声,她手舞足蹈的样子像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她能用唢呐模仿92式手枪上膛声,误差不超过0.3秒。"
范天雷大笑:"明天让她上前线!"
......
演习当天,边境山谷雾气弥漫。谢棠声趴在观测点,耳朵上戴着特制的声学耳机。陈善明蹲在她身旁,望远镜扫过看似空无一人的山谷。
"有发现吗?"
谢棠声闭着眼睛,手指随着耳机中的声音轻轻敲击地面:"11点钟方向,有金属共振...不是石头。"她突然皱眉,"等等,3点钟方向那个回声不对...太'闷'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包裹着..."
陈善明立刻通过无线电传达指令。十分钟后,红军"歼灭"了两支潜伏的蓝军特种小队——他们穿着最新型的伪装服,却没能骗过谢棠声的耳朵。
"神了!"王艳兵竖起大拇指,"你怎么听出来的?"
谢棠声得意地晃晃脑袋:"他们呼吸的节奏像《江河水》的第三小节,太有辨识度了!"
演习结束后,范天雷在总结会上特别表扬了谢棠声的表现。军区首长亲自为她颁发了"特殊贡献奖"——一枚闪亮的勋章,和她珍视的精神病证明并排放在了一起。
......
银杏叶落尽时,狼牙特战旅迎来了建旅纪念日。大礼堂张灯结彩,舞台背景板上写着"谢棠声军事主题音乐会"几个大字。
后台,谢棠声对着镜子整理军装。这是她第一次穿正式礼服——修身的女式军装,肩章上的少尉衔闪闪发亮。她轻轻摸了摸胸前那枚勋章,又确认口袋里的精神病证明还在,才长舒一口气。
"准备好了吗?"陈善明出现在镜中,他今天也难得地穿了常服,挺拔如松。
谢棠声转身,突然发现他手里拿着一束花——不是什么玫瑰百合,而是一把金灿灿的麦穗和几枝野菊,用迷彩布条扎着,野趣盎然。
"给我的?"她惊喜地接过。
"炊事班老赵给的。"陈善明不自在地别过脸,"说是能带来好运。"
谢棠声把脸埋进花束深吸一口气,麦穗的清香让她想起农村的葬礼——那个她穿越前最后的记忆。现在想来,或许那就是她新生命的开始。
"该上场了。"陈善明轻声提醒。
舞台上,谢棠声站在聚光灯下,看着台下座无虚席的观众——前排是红细胞小组和通讯连的战友,后面坐着各级军官,甚至还有几位军区领导。范天雷坐在第一排正中,冲她鼓励地点点头。
"大家好,我是谢棠声。"她声音有些发抖,"今天我要演奏的是《特种兵组曲》,献给所有保家卫国的战友们。"
唢呐声响起,礼堂瞬间安静下来。从《猎鹰之歌》到《火鸟舞曲》,从《水牛谣》到《飞行员进行曲》,每个红细胞小组成员都有了自己的主题乐章。当演奏到《陈善明乐章:E小调英雄叙事曲》时,谢棠声看到台下的陈善明微微睁大了眼睛——她偷偷在这段旋律里加入了他家乡那首失传的摇篮曲。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全场起立鼓掌。谢棠声鞠躬致谢,正准备退场,突然看见陈善明站了起来。
在全场惊讶的目光中,这位以严肃著称的特种兵教官大步走上舞台。谢棠声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陈善明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小盒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单膝跪地。
"谢棠声,"他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你愿意让我做你的'人工记忆备份'吗?一辈子那种。"
礼堂里瞬间炸开了锅。谢棠声呆若木鸡,手里的唢呐差点掉在地上。她看着陈善明打开盒子——不是预想中的戒指,而是一副精致的小镲,上面刻着一行小字:"主旋律与伴奏永远和谐"。
"我...我有精神病..."她结结巴巴地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知道。"陈善明点头,"我有责任。"
"我会忘记事情..."
"我帮你记着。"
"有时候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你是谢棠声。"陈善明声音坚定,"狼牙特战旅的音乐治疗师,红细胞小组的编外成员,以及..."他顿了顿,"我的未婚妻,如果你愿意的话。"
谢棠声的眼泪终于决堤。她一把抓起那副小镲,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锵"地一碰:"我愿意!"
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口哨声。王艳兵吹了个响亮的口哨;李二牛抹着眼泪;何晨光和唐心怡相视一笑;范天雷摇头感叹:"年轻人啊..."
谢棠声又哭又笑地看着手中的小镲——这礼物太完美了,既尊重了她音乐家的身份,又象征着她主人格与副人格的和谐共存。她抬头看向陈善明,发现这个钢铁般的男人眼眶竟然也有些发红。
"我能亲你吗?"她小声问。
陈善明还没回答,她已经踮起脚尖,在万众瞩目下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吻。台下顿时响起更热烈的欢呼声。
当夜,谢棠声把那副小镲和她的精神病证明、军功章一起,郑重地放在床头柜上。三样看似毫不相关的东西,却完美概括了她的全部——一个有缺陷但独一无二的灵魂,一个用音乐保家卫国的军人,一个被深深爱着的女人。
窗外,军营的熄灯号响起。谢棠声轻轻敲击小镲,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完美的一天画上休止符——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一个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