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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不太热

风起百合原:她与她的未命名诗

四月,东京的空气里悬浮着一种过分甜腻的躁动,那是樱花燃烧殆尽前最后的狂欢。风一过,浅川高校那条著名的樱花隧道便下起一场盛大又凄迷的粉雪。花瓣粘在新生葵的制服肩头、发梢,甚至钻进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汗湿的领口,带着一种凉丝丝的痒意。

新生入学式冗长又沉闷,直到那个身影走上讲台。喧嚣的礼堂瞬间被抽走了所有杂音,只剩下一种屏息的寂静。

“学生会会长,樱庭雪乃,代表在校生欢迎诸位新生。”

她的声音像碎冰投入深潭,清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日光灯惨白的光线勾勒出她过于完美的侧脸线条,下颌绷得一丝不苟,垂顺的黑色长发一丝不乱地束在颈后。她穿着熨帖的深色制服,肩章的金线反射着冰冷的光,整个人像一件陈列在玻璃展柜里的名贵瓷器,又像一只伫立在雪原上、遥不可及的冰雕仙鹤。

高岭之花。葵的脑海里瞬间蹦出这个词。隔着攒动的人头,隔着纷纷扬扬的樱吹雪,葵的目光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牢牢钉在那个遥远的身影上。一种奇异的眩晕感攫住了她。并非憧憬,更像是某种宿命的预感,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命运拐弯的地方,往往始于一次迷路。

开学后不久的一个傍晚,葵被社团繁杂的事务绊住,离开教学楼时天色已沉。抄近路穿过寂静的旧校舍区域,一股若有似无的钢琴声像游丝般钻进耳朵。不是练习曲生硬的敲击,那旋律低徊盘旋,带着月光般的清冷和挥之不去的哀愁,是德彪西的《月光》。鬼使神差地,葵循着琴音,推开了那间几乎被遗忘的音乐室虚掩的门。

琴声戛然而止。坐在三角钢琴前的樱庭雪乃猛地回头,夕阳最后的余晖透过高高的、积满灰尘的窗户,斜斜地切割在她脸上。一半是惊愕,一半是猝不及防被窥见的狼狈。乐谱散落一地,被穿堂风吹得哗哗作响。

“对、对不起!樱庭前辈!”葵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手忙脚乱地蹲下去捡那些翻飞的纸页,“我…我迷路了,听到琴声…”

指尖相触的瞬间,葵像被微弱的电流击中,猛地缩回手。乐谱再次飘落。她慌乱地抬眼,却撞进樱庭雪乃深潭似的眼眸里。那双总是淡漠疏离的眼睛深处,此刻清晰地映着一个手足无措的自己,还有一丝来不及完全藏起的、冰层碎裂般的波动。

“没关系。”樱庭雪乃的声音比平时低哑几分,她俯身,自己拾起了散落的乐谱。动作间,一缕柔顺的黑发垂落颊边,拂过她抿紧的唇线。空气里,尘埃在光柱中飞舞,静默无声。

“这里…很少有人来。”她说,目光扫过葵胸前的新生铭牌,“葵…同学?”

“是!葵!一年级!”葵用力点头,脸颊发烫。

“嗯。”樱庭雪乃的指尖在蒙尘的琴键上轻轻拂过,留下几道清晰的痕迹,“喜欢《月光》吗?”

“喜欢!”葵脱口而出,随即又为自己的急切感到羞赧,“虽然…不太懂,但觉得…很美,又有点…难过。”

樱庭雪乃没有回应。她重新翻开乐谱,指尖落下。清冷的音符再次流淌出来,这一次,似乎少了几分拒人千里的寒意,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倾诉感。葵屏住呼吸,靠在冰冷的门框上,看着夕阳的金辉彻底沉入窗棂之下,看着那个被暮色温柔包裹的、不再那么冰冷的侧影。旧校舍的尘埃与乐音,交织成一张细密的网,悄然落下。

旧校舍废弃的音乐室,成了她们心照不宣的秘密据点。时间在这里仿佛被施了魔法,流淌得格外粘稠又飞快。起初只是安静的陪伴,樱庭雪乃弹琴,葵坐在角落的旧椅子上安静地听,或者捧着一本书,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琴键上那双修长灵动的手。空气里弥漫着灰尘、旧木头和纸张特有的气息,还有一种无声滋长的、令人心悸的暖意。

不知从哪一天起,葵开始笨拙地触碰那些黑白琴键。樱庭雪乃会站在她身后,微微俯身,带着清冷气息的手指轻轻覆上葵的手背,调整她的指法。微凉的指尖触碰到皮肤,激得葵一阵细微的战栗,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她的呼吸拂过葵的耳际,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干净的皂角香气。

“这里,要轻一点,像叹息。”樱庭雪乃的声音很低,气息拂过耳廓。

葵僵硬地点头,指尖下的音符却乱成一团。她窘迫地抬眼,恰好对上樱庭雪乃垂下的目光。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清晰地映着葵慌乱的脸,还有一丝葵从未见过的、极淡的笑意,像冰面下悄然流动的暖流,瞬间融化了葵所有的紧张。

后来,琴声不再是唯一的背景音。她们会分享同一副耳机,线缠绕在一起,分享一首无人知晓的冷门歌谣;会在落满灰尘的窗台上并排坐着,看窗外四季更迭,看樱花盛开又凋零,看夏日的骤雨猛烈地敲打玻璃,看秋日的枯叶打着旋儿飘落。葵会带来自己做的、形状歪歪扭扭的便当,樱庭雪乃会小口小口地吃掉,然后认真地评价一句“太咸了”,或者“饭有点硬”,但下次依旧会吃完。

秘密像藤蔓,在不见光的角落疯狂滋长,缠绕住两颗年轻的心。每一次指尖不经意的触碰,每一次目光长久的胶着,每一次在人群中擦肩而过时瞬间交汇又迅速错开的眼神,都在无声地宣告着一种禁忌的亲密。那份隐秘的爱恋,在旧校舍的尘埃与寂静里,绽放得惊心动魄。

时间悄然滑向第三个春天。樱花再次汹涌而至,铺天盖地,像一场过于盛大的告别仪式。空气里弥漫着离愁别绪,还有一股日益沉重的、令人不安的暗流。毕业季的临近,让无形的压力骤然具象。

葵敏锐地察觉到樱庭雪乃的变化。她越来越沉默,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疲惫和忧虑。在音乐室,她弹琴的时间越来越少,常常只是长久地望着窗外纷飞的樱花发呆,背影单薄得像一张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纸。偶尔葵想靠近,想询问,指尖刚刚触碰到她的衣袖,她便像受惊的鸟,猛地缩回手,眼神躲闪,带着一种让葵心慌的疏离。

“前辈?最近…很累吗?”葵小心翼翼地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制服第二颗纽扣——那是樱庭雪乃去年生日时送给她的,一枚小巧精致的樱花形状金属胸针,花瓣上点缀着细小的水晶。冰凉的触感此刻也无法平息她心中的忐忑。

樱庭雪乃没有回头,目光依旧黏在窗外。良久,才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是…升学的事情吗?还是学生会太忙了?”葵走近一步,试图看清她的表情。

“没什么。”樱庭雪乃的声音干涩,带着一种刻意的平淡。她终于转过身,脸上努力想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却显得异常僵硬,“别担心。”她抬手,似乎想习惯性地揉揉葵的头发,指尖却在半空中顿住,最终只是无力地垂落。

那晚离开音乐室时,葵走在昏暗的走廊上,背后似乎还残留着樱庭雪乃欲言又止的目光,沉甸甸的,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空气里甜腻的樱花香气,此刻闻起来竟带着一丝腐朽的甜腥。

预感的阴云沉沉压顶,最终在毕业典礼结束后的那个黄昏,化作了一场撕裂天空的暴雨。

典礼的喧嚣早已散去,校园空寂得如同废墟。铅灰色的乌云低低压在头顶,酝酿着未落的雨。葵攥着那枚樱花胸针,冰凉的金属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她守在教学楼侧门通往旧校舍的必经小径上,心焦如焚。终于,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撑着那把熟悉的黑色长柄伞,步履匆匆,似乎想逃离什么。

“前辈!”葵冲过去,拦在她面前,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额发和肩头。

樱庭雪乃猛地停住脚步,伞沿抬起,露出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雨水顺着她冰冷的脸颊线条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别的什么。她的眼神空洞,越过葵,望向一片模糊的虚空。

“我们……结束吧。”声音低哑,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钝痛,砸在葵的心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世界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敲打着伞面,敲打着地面,也敲打着葵瞬间冻结的神经。她眨了眨眼,雨水流进眼睛,刺得生疼。

“哎……哎?”葵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前辈开玩笑的吧?”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胸前的樱花胸针,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樱庭雪乃的目光终于聚焦到葵脸上,那里面翻涌着葵从未见过的痛苦和绝望,浓得化不开。“为什么要突然说这个啊……”葵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向前逼近一步。

“一定是开玩笑的对吧……前辈不要吓我啊……”她伸出手,想去抓樱庭雪乃握着伞柄的手,指尖却在冰冷的空气中徒劳地颤抖。

“我真的累了,葵。”樱庭雪乃猛地别开脸,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尖锐,“你知道别人怎么看我们吗?”她的肩膀剧烈地起伏着,像是在积蓄力量说出那个最残忍的词,“他们说我们是怪物!”

“怪物”两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葵的心脏。她踉跄着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我可以接受他们怎么说我,但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骂!你还那么年轻,你的路还很长……”樱庭雪乃的声音哽咽了,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吐出那冰冷的判决,“所以……就到这吧。以后……再也无缘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像是耗尽了所有的支撑,猛地扬起手,将一直紧紧攥在左手的手机狠狠砸向旁边的水泥墙壁!

“砰——!”

刺耳的碎裂声炸开!屏幕瞬间四分五裂,塑料外壳迸飞,零件散落在湿漉漉的地面上。那里面,藏着她们偷偷拍下的无数张合影,藏在旧音乐室角落里的笑容,藏在樱花树下的依偎,藏在无数个无人知晓的瞬间里的甜蜜……此刻,随着这声脆响,被她的主人亲手摔得粉碎。

“别再找我。”樱庭雪乃的声音只剩下冰冷的余烬,她最后深深地、绝望地看了葵一眼,那眼神像要将葵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又像在亲手剜去心头最痛的一块肉。她猛地转身,黑色的伞面划破雨幕,决绝地迈步离开。

“樱庭雪乃——!”

葵的尖叫撕裂了雨声,像濒死小兽的哀鸣。所有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烧毁了理智,只剩下尖锐的痛楚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愤怒。她像离弦的箭,不顾一切地冲进瓢泼大雨中,几步追上那个决绝的背影。

“站住!”葵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抓住樱庭雪乃的手臂,巨大的冲力让两人都踉跄了一下。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葵的全身,制服紧紧贴在皮肤上,寒冷刺骨。她死死攥着对方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那冰冷的制服布料里。

樱庭雪乃被迫停下,却没有回头,握着伞柄的手背青筋暴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伞沿遮挡着她的侧脸,只有下颌绷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怪物?”葵的声音在暴雨中嘶哑地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血腥味,“你说我们是怪物?”她的目光死死盯住对方紧握伞柄的手,那只骨节分明、曾温柔抚过琴键、曾轻轻擦拭她脸颊泪水的手,此刻却像一个冰冷的刑具。

一股无法抑制的、摧毁一切的冲动攫住了葵。她猛地松开抓住对方手臂的手,在樱庭雪乃还未来得及反应的瞬间,双手狠狠地、不顾一切地抓住了她制服衬衫的领口!

“嘶啦——!”

布帛撕裂的声音在滂沱雨声中显得格外惊心动魄!几颗纽扣崩飞,瞬间消失在泥泞的水洼里。樱庭雪乃的衬衫领口被葵用尽全力撕扯开一道豁口,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还有那清晰印在精致锁骨下方、靠近心脏位置的一道浅粉色痕迹——一个已经愈合、却依旧轮廓清晰的齿痕。

冰冷的雨水疯狂地冲刷着那道伤痕,也冲刷着葵被愤怒和绝望烧得通红的眼睛。

“那这是什么?!”葵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如同夜枭的悲啼,盖过了天地间所有的雨声雷鸣。她指着那道齿痕,手指因为极致的情绪而剧烈颤抖,“樱庭雪乃!你告诉我!这又是什么?!”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只有倾盆的暴雨,无情地冲刷着她们僵持的身影,冲刷着地上那部摔得粉碎的手机残骸。

樱庭雪乃的身体剧烈地震颤了一下,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她手中紧握的黑伞终于无力地脱手,旋转着跌落泥水之中,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冰冷的雨水再无遮拦,瞬间浇透了她的头发、她的脸颊、她裸露的脖颈和那道刺目的齿痕。她被迫抬起了头。

雨水冲刷着她苍白的脸,沿着她挺直的鼻梁、紧抿的薄唇不断流淌。那双曾盛满月光般清冷或隐秘温柔的眼眸,此刻被巨大的惊愕和赤裸的痛苦彻底占据。她看着葵,看着葵眼中燃烧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愤怒和绝望,又仿佛透过葵,看到了那些躲在阴暗角落里的指指点点,听到了那些如毒蛇吐信般的窃窃私语——“怪物”、“恶心”、“不正常”……每一个词都像淬毒的针,扎进她的血肉,日夜折磨。

她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似乎在寻找着反驳的词语,寻找着那早已被现实碾碎的借口。目光不由自主地、极其缓慢地移向自己暴露在冰冷雨水和葵灼热视线下的锁骨。那道浅粉色的齿痕,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愈发清晰、刺眼。那是去年夏日祭的夜晚,在喧嚣落幕的寂静河岸边,葵情动时留下的印记,一个带着甜蜜痛楚的、只属于她们的秘密烙印。

“我……”樱庭雪乃的声音破碎不堪,刚吐出一个字,就被汹涌的哽咽堵了回去。她的身体晃了晃,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沉重的雨水和更沉重的现实彻底压垮。泪水终于决堤,混着冰冷的雨水,肆无忌惮地滑落。那不是无声的哭泣,而是压抑到极致的、从灵魂深处发出的呜咽,带着一种被彻底剥开伪装的脆弱和剧痛。

“为了保护我?”葵的声音穿透雨幕,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残忍的平静,每一个字却比惊雷更震耳欲聋,“所以你就替那些伤害我们的人,把‘怪物’的标签亲手钉在我身上?”她向前一步,逼近樱庭雪乃,无视对方眼中汹涌的痛苦和闪躲,“用‘为我好’这把刀,捅穿我们之间的一切?”

雨水顺着葵的脸颊疯狂流淌,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像燃烧着两簇幽蓝的火焰,死死锁住樱庭雪乃崩溃的视线。那目光里没有哀求,没有软弱,只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和洞穿一切的质问。

“看着我,雪乃!”葵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喊出了那个名字,不再是“前辈”,而是那个只属于旧校舍音乐室里的亲昵称谓。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像一把锋利的钩子,直直刺入对方摇摇欲坠的心防,“看着我的眼睛!然后再说一遍——我们结束吧!说啊!”

樱庭雪乃猛地一颤,像是被那声呼唤和逼视灼伤。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脚步却钉在原地。她被迫迎上葵的目光,那里面翻涌的绝望、愤怒、以及……一种让她灵魂都为之颤栗的、不顾一切的爱意,像汹涌的海啸将她彻底淹没。那道齿痕在冰冷的雨水冲刷下,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烙印在她的皮肤上,更烙印在她的心上,无声地控诉着她的懦弱和背叛。

“我……”樱庭雪乃的嘴唇翕动着,泪水混着雨水滚落。那个“结束”的词,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卡在喉咙里,灼烧着她的声带,再也无法吐出。她所有的防御,所有精心构筑的“为你好”的堤坝,在葵那双燃烧的眼睛和那道无声的伤痕面前,彻底土崩瓦解。她张着嘴,却只能发出无声的、痛苦的喘息。支撑她的力量瞬间被抽空,她再也站立不住,身体一软,向前倒去。

葵几乎是本能地张开双臂,在那具冰冷颤抖的身体彻底跌入泥泞之前,用力地、死死地抱住了她。樱庭雪乃的额头重重抵在葵同样被雨水浸透的肩上,压抑的呜咽终于变成了撕心裂肺的痛哭。滚烫的泪水透过湿透的制服,灼烧着葵肩头的皮肤。

冰冷的雨水砸在脸上生疼,怀中的人颤抖得像一片秋风里的落叶。葵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彼此融进骨血里,用体温去对抗这刺骨的寒冷和世界的恶意。她低下头,嘴唇凑近樱庭雪乃被雨水打湿的鬓角,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不容置疑的力量,穿透风雨,清晰地送进对方耳中:

“听着,樱庭雪乃。”她的每一个字都像淬火的钢铁,沉重而滚烫,“如果爱你就是怪物……”

葵微微抬起头,目光越过樱庭雪乃颤抖的肩膀,投向远处灰蒙蒙的、被暴雨笼罩的校园。那些无形的指摘和恶意的目光仿佛凝聚成了实质,沉沉地压过来。她深吸了一口冰冷潮湿的空气,混杂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也混杂着怀中人眼泪的咸涩。

“……那我宁愿当个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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