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相册

楚棠整理衣柜时，从最底层翻出个褪色的红布包——是搬来小院时随手塞的，里面裹着本旧相册，封面磨得发白，边角还卷着毛边。她刚想翻开，就听见安安喊着“姐姐”跑进来，手里举着片刚摘的银杏叶，银锁在胸前晃得亮眼。

“这是什么呀？”安安凑过来，小脑袋靠在她胳膊上。楚棠刚要说话，裴夜端着洗好的草莓走进来，黑色外套搭在臂弯里，看见相册时脚步顿了下：“这是……你以前的照片？”

三人坐在床沿翻相册，第一张就是楚棠小时候的样子，扎着羊角辫，坐在老槐树下，手里举着个苹果，笑得露出小虎牙。“这是我妈妈，”楚棠指着照片里的女人，声音轻了点，“她以前最喜欢在院子里种槐树，说夏天能遮凉。”

裴夜的指尖轻轻碰过照片，没说话，却想起苏棠也喜欢种树——当年在林场的小木屋旁，她种过一棵小槐树，后来被镇魂局的人砍了。安安突然指着后面一张照片：“姐姐，这个叔叔是谁呀？”

照片里的男人穿着警服，站在楚棠身边，笑得很温和。楚棠的手顿了下：“是我爸爸，他以前是警察，后来出任务时……”话没说完，喉咙就发紧。安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没再追问，只是把草莓递到她嘴边：“姐姐吃草莓，甜的。”

翻到最后几页，突然掉出张泛黄的纸条，是楚棠爸爸写的：“棠棠，爸爸要去很远的地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等槐花开了，爸爸就回来。”楚棠捏着纸条，指尖有点发颤——她等了很多年，槐花开了又落，却再也没等到爸爸回来。

裴夜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掌心的凉意透过布料传过来，像在安抚。他没说什么漂亮话，只是把安安抱到腿上，轻声说：“以后我们的院子里，也种棵槐树好不好？等花开了，我们一起在树下吃草莓。”

安安立刻拍手叫好，楚棠却忍不住红了眼睛——原来有人会把她没说出口的遗憾，悄悄记在心里。她侧头看裴夜，他正好也在看她，眼神里的冷意全散了，像被晨光融了的冰，让她突然想起上次种向日葵时，他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腰，耳尖泛红的样子。

“对了，张叔叔说今天会送江茴姐的东西过来。”楚棠突然想起早上的电话，赶紧把相册收起来，“他说找到些江茴姐没烧完的日记和照片，或许能帮我们多了解点镇魂局的事。”

下午张建军来的时候，还带了个铁皮盒，里面除了日记，还有本相册，封面印着林场的风景。“这是江茴当年在林场工作时拍的，”张建军打开相册，指着其中一张，“这个穿蓝色工装的就是她，旁边的是苏棠，那时候她们俩总一起巡山。”

照片里的江茴扎着高马尾，笑得爽朗，苏棠站在她身边，手里拿着朵小野花，眼神温柔。裴夜的指尖停在苏棠的脸上，突然说：“这张照片，是我拍的。”楚棠愣了下，他才慢慢开口：“那天苏棠说想拍张合照，我躲在树后面，怕她发现我魂体的样子。”

安安突然指着照片角落：“爸爸，这里有个小影子！”楚棠仔细一看，果然有个淡淡的黑影映在树干上，像个模糊的轮廓。裴夜的喉结动了动，没再说话，只是把照片轻轻按回相册里——那是他离苏棠最近的一次，却连站在她身边的勇气都没有。

张建军走后，楚棠把江茴的相册和自己的放在一起，红布包叠得整整齐齐，放回衣柜最底层。裴夜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棵小槐树苗，叶子还带着露水：“刚才在隔壁王大爷家要的，他说这树苗好养活。”

安安兴奋地拉着楚棠去院子里种树，裴夜蹲在地上挖坑，动作熟练，黑色的裤子沾了点泥土也没在意。楚棠帮着扶树苗，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两人都顿了下，又很快移开，只是楚棠的耳朵悄悄发烫，裴夜的耳尖也泛了点红。

夕阳落在小院里，槐树苗栽在向日葵田旁边，小小的枝干迎着光，像在努力生长。安安坐在石凳上，手里拿着银锁，对着夕阳看，银锁反射的光落在楚棠和裴夜身上，暖融融的。楚棠突然觉得，那些没说出口的遗憾，没等到的人，好像都能被眼前的温暖慢慢填满——有裴夜，有安安，有即将开花的向日葵和槐树，这样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