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燃

院墙上的砖缝还沾着杨慕晴逃跑时蹭的泥土，楚棠靠在槐树苗旁，看着胳膊上刚包扎好的伤口，绷带下的凉意若有似无——那是裴夜的魂息在慢慢修复伤处，却比之前更淡，像风中快要熄灭的火星。

安安被刚才的动静惊醒，揉着眼睛从屋里跑出来，看见楚棠胳膊上的绷带，小嘴一瘪就要哭：“姐姐，你又受伤了……”楚棠赶紧蹲下来，把孩子抱进怀里，指尖按住他的后背，想传递点安稳，却摸到安安领口的银锁又开始发烫，温度灼得人慌。

“银锁怎么了？”她心头一紧，刚要把银锁拿出来看，腕间的魂息突然剧烈晃动，猛地飘向院门外，黑色的雾气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残影，带着明显的警示。楚棠抱着安安站起来，顺着魂息的方向看，远处的天边泛着诡异的红光，不是日出，倒像是火光。

“不好，是东边的废屋！”张建军的声音从屋里传来，他扶着门框往外走，脸色比昨夜更白，“老郑说那废屋里藏着镇魂局留下的魂火，一旦点燃，会把附近的残魂都吸过来，变成更凶的厉鬼！”

话音刚落，院门外就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是老郑带来的年轻警员小周，他额头上全是汗，衣服上沾着焦黑的印子：“张队，楚小姐，废屋着火了！老郑被厉鬼缠上，被困在里面了！”

楚棠把安安塞给李梅，抓起门边的折叠刀就要往外冲，腕间的魂息却突然缠上她的手腕，像是在阻拦。“我必须去，老郑是为了帮我们才被困的。”她对着魂息轻声说，指尖轻轻拍了拍那缕淡黑的雾气，“你留在这儿护着安安，等我回来。”

魂息晃了晃，像是在犹豫，最后慢慢飘回槐树苗旁，绕着树干转了一圈，像是在做标记——它在告诉她，会守好这里，等她回来。楚棠咬了咬牙，跟着小周往废屋跑，风里已经能闻到烧焦的味道，混着魂息的腥气，呛得人喉咙发疼。

废屋已经被大火包围，红色的火苗舔着破旧的木梁，里面传来老郑的吼声和厉鬼的尖啸。楚棠刚要冲进去，就被小周拉住：“里面全是魂火，普通人力气进去就是送死！”她却没停，从口袋里掏出之前裴夜留下的魂屑——那是她从折叠刀上刮下来的，一直小心收着，此刻捏在手里，竟带着点熟悉的凉意。

“我有这个。”楚棠把魂屑攥在掌心，往火里冲。魂火碰到掌心的凉意，竟自动分开一条小路，她顺着路往里跑，看见老郑被三缕厉鬼缠在房梁下，其中一缕格外扎眼，身上缠着镇魂局的旧制服碎片，是杨慕晴引来的——她根本没走，而是点燃了魂火，想借厉鬼的手报仇。

“楚小姐，别过来！”老郑喊着，手里的铜铃已经被魂火烤得发烫，“这些厉鬼吸了魂火，普通魂息制不住！”楚棠没应声，攥紧手里的折叠刀，把魂屑蹭在刀身上，对着最近的厉鬼刺过去。刀身带着的凉意碰到厉鬼，发出滋滋的响声，厉鬼扭曲着后退，身上的魂火竟灭了一小块。

可厉鬼太多，她一个人根本应付不过来。就在这时，院中的槐树苗突然剧烈晃动，一缕淡黑色的魂息冲破火光，猛地冲进来，正是裴夜的魂息。它比之前更淡，却带着决绝的狠意，直接缠上最凶的那缕厉鬼，黑色的雾气和魂火撞在一起，烧得魂息滋滋作响，竟在慢慢消散。

“裴夜！”楚棠心里一疼，想冲过去帮他，却被另一缕厉鬼缠住脚踝。她挣扎着挥刀，却没注意身后的房梁已经被烧得松动，带着火苗的木柱眼看就要砸下来。裴夜的魂息像是察觉到了，猛地挣开厉鬼，不顾一切地冲过来，黑色的雾气凝成屏障，挡在楚棠身后。

木柱砸在屏障上，发出巨响，魂火溅得满地都是。屏障碎了，裴夜的魂息也散了大半，只剩下极淡的一缕，飘在楚棠面前，像是在看着她。楚棠伸手想去抓，却只碰到一片虚无的凉，眼泪掉下来，砸在地上的火星上，瞬间灭了。

“别耗着了！”老郑趁机挣脱厉鬼，拉着楚棠往外跑，“魂火快烧到油桶了，再不走就炸了！”楚棠被他拽着往外冲，回头看时，那缕淡黑的魂息正缠着最后一缕厉鬼，一点点往火里拖——它想和厉鬼同归于尽，彻底断了这祸根。

跑出废屋的瞬间，身后传来巨响，油桶炸了，火光冲天，热浪把人掀出去老远。楚棠趴在地上，回头看着熊熊燃烧的废屋，眼泪模糊了视线。腕间空空的，那点熟悉的凉意彻底散了，连槐树苗旁的魂息印记，都没了踪影。

小周扶着她站起来，声音发颤：“火灭了……厉鬼也没了……”楚棠却没听见，只是盯着那片火海，指尖反复摩挲着腕间——那里什么都没有了，连最后一点余烬，都燃在了那场火里。

安安和李梅赶过来，安安扑进她怀里，哭得撕心裂肺：“姐姐，爸爸是不是又走了？他是不是不想要我们了？”楚棠抱着孩子，张了张嘴，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她知道，这次裴夜是真的散了，连附着在槐树上的最后一点魂息，都成了那场火里的余烬，再也回不来了。

风卷着烧焦的气息吹过来，带着刺骨的凉。楚棠抬头看着那片火海，突然觉得，有些告别，从来都来不及说再见，就像裴夜，像爸爸，像江茴，他们都留在了过往的灰烬里，只留下活着的人，在余温里，守着那些再也触碰不到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