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屋的余烟还在飘,灰黑色的碎屑落在楚棠肩头,像一层洗不掉的痂。她抱着哭累睡过去的安安往回走,孩子的小脸埋在她颈窝,呼吸温热,领口的银锁却凉得刺骨,贴在皮肤上,像块浸了冰的铁。
张建军和老郑跟在后面,两人都挂了彩,老郑胳膊上的伤口被魂火燎得翻起皮肉,走路时一瘸一拐。李梅手里拎着个药箱,时不时回头看楚棠,欲言又止——她知道楚棠心里堵得慌,却找不到合适的话安慰,有些失去,本就没什么言语能熨帖。
回到小院,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院角的槐树,叶子蔫了大半,被火烤过的风一吹,簌簌往下掉,光秃秃的枝桠戳在灰蒙蒙的天上,透着股死寂。楚棠把安安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指尖蹭过孩子胸口的银锁,突然发现锁身上的纹路变了——之前模糊的花纹,竟慢慢清晰起来,像有人用魂息在上面重新勾勒过。
她心头一动,刚要仔细看,院门外传来脚步声,是两个穿制服的人,其中一个举着证件:“楚棠女士,张建军先生,我们是市局的,关于杨慕晴纵火袭警一案,需要你们配合做笔录。”
做笔录时,楚棠没多说什么,只是把杨慕晴引厉鬼、烧魂火的事一五一十讲了,提到裴夜的魂息时,她顿了顿,最终还是没说——那是她藏在心里的余温,不想被揉进冰冷的笔录里,变成供人查阅的文字。
送走警员,天已经黑透了。楚棠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看着那棵半死的槐树,指尖反复摩挲着腕间——那里空得很,连之前残留的凉意都没了,只有风从指尖溜过,带着夜的冷。
“别太难过,他是为了救我们才……”张建军走过来,递过一杯温水。楚棠接过杯子,水是温的,却暖不透手心的凉,她摇摇头:“我知道,可我总觉得,是我把他逼到绝路的。如果我没去废屋,他是不是还能附着在槐树上,至少……还能留在这儿。”
“有些选择,本就没什么如果。”张建军叹了口气,“就像当年你爸爸,明知道去林场危险,还是去了,不是傻,是心里有要守的东西。裴夜也是,他守的是你,是安安,是他没来得及给苏棠的安稳。”
楚棠没说话,只是盯着杯子里的水面,映着天上的云,飘得很快,像抓不住的魂息。突然,手腕传来一阵微弱的麻意,不是凉意,却带着熟悉的感应,她猛地抬头,看见安安脖子上的银锁正从屋里飘出来,悬在她面前,锁身亮着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光。
“银锁?”她伸手去接,指尖刚碰到锁身,就被一股力量拽着往槐树方向走。银锁停在槐树根旁,对着泥土晃了晃,楚棠心里一动,找来小铲子,顺着银锁指的地方挖下去。
挖了没两下,铲子就碰到了硬东西,扒开泥土,是个小小的木盒,上面刻着苏棠的名字。打开木盒,里面放着半块玉佩,还有一张泛黄的纸,是苏棠的字迹:“若裴夜魂散,便将此玉埋于槐下,玉中藏着我当年留的本命魂息,可聚他残魂,虽不能复原,却能让他附于玉中,守着念想。”
楚棠的手突然抖起来,眼泪砸在玉佩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她拿起玉佩,冰凉的玉身竟慢慢泛起暖意,腕间的麻意更甚,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回应。她赶紧把玉佩埋回槐树下,刚盖好土,就看见槐树干上慢慢渗出一缕极淡的黑色魂息,像嫩芽一样,一点点往上冒,最后缠上玉佩,慢慢融进玉里。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警笛声,李梅跑进来,脸色发白:“不好了,杨慕晴在警局里招了,说杨慕薰在牢里还藏着个同伙,叫赵强,是以前镇魂局的人,手里有能召唤残魂的符咒,现在正往这边来,说要抢银锁,救杨慕薰!”
楚棠猛地站起来,银锁自动飘回她手里,锁身的光变得亮了些,像是在蓄力。她攥紧银锁,又摸了摸槐树下的泥土——那里有裴夜的残魂,有她要守的家,这一次,她不会再让任何人破坏。
风又起了,吹得槐树叶沙沙响,像是有人在轻声应和。楚棠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心里突然安定下来——裴夜没走,他只是换了一种方式,藏在玉佩里,藏在槐树下,藏在她和安安的身边,陪着他们,等着那些该来的,一一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