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 窥视的苍白

余云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连恙立刻从臂弯里抬起头。教室里空无一人，只有风扇还在头顶不知疲倦地旋转，搅动着沉闷的空气。

刚才的噩梦余韵让她后背的冷汗仍未干透，掌心也残留着粘腻的错觉。那刺鼻的血腥味，那诡异的“沙沙”声，还有撕扯不休的红与白……它们不是偶然，是某种征兆，是向她呼救的密码。

她必须去那些地方看看。梦里反复出现的场景：空荡的走廊、死寂的图书馆、荒草蔓延的天台，还有……闪着红光、如同警告的自习室。

今晚的目标，是旧教学楼三楼的西侧自习室。那个在梦里总被不祥红光笼罩的地方。

连恙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恶心感，迅速收拾好书包。手指触碰到抽屉深处冰凉的金属时，她顿了顿——那把折叠小刀。

她将它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触感带来一丝病态的安心。她不是去打架，只是……以防万一。毕竟，那些梦境的氛围，实在太过真实，太过恶意。

避开晚自习巡查老师可能的路线，连恙像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穿过灯火通明的主教学楼，融入通往旧教学楼的昏暗林荫道。

夏夜的虫鸣在此刻显得格外聒噪，每一步踩在落叶上的轻微声响都被无限放大。月光穿过稀疏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扭曲的光影，像极了梦里那些攀附在墙上的粘稠暗影。

旧教学楼沉在夜色里，只有几扇窗户透出零星的光，大部分区域都笼罩在浓重的黑暗中。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陈旧木头的气味。连恙熟门熟路地绕到侧面的消防楼梯，生锈的铁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她屏住呼吸，侧身闪了进去。

楼梯间一片漆黑，只有上方安全出口指示牌发出幽幽的绿光。她打开手机电筒，光束划破黑暗，照亮了盘旋而上的阶梯和墙壁上剥落的油漆。

灰尘在光柱中狂舞。她一步步向上走，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井里回荡，形成诡异的回音。那“沙沙”声似乎又在耳边响起，与脚步声重叠。

她握紧了小刀，指关节微微发白。

终于到达三楼。走廊深不见底，两侧教室的门紧闭着，像一排沉默的墓碑。空气比楼下更冷，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阴湿感。连恙关掉手机电筒，让自己的眼睛适应黑暗。

她记得梦里的自习室是在走廊尽头靠右的位置。

她放轻脚步，几乎是贴着墙壁移动。黑暗中，视觉受限，其他感官却异常敏锐。她闻到了更浓的灰尘味，还有一种……淡淡的、铁锈般的腥气？是错觉吗？还是梦魇的残留？

就在她快要接近目标自习室时，眼角余光猛地捕捉到走廊另一端尽头——靠近楼梯拐角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连恙瞬间僵住，心脏狂跳着撞向肋骨。她猛地转头看去。

那里空无一物。

只有一片更深的黑暗。

是眼花了吗？她死死盯着那个角落，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汗水再次从额角渗出。

几秒钟死寂的煎熬后，就在她稍微松懈，准备继续前进时——

那东西又出现了！

这一次，她看得稍微清晰了一瞬：一个极其瘦高的、模糊的轮廓，像是穿着浅色的衣服，在楼梯拐角的阴影边缘一闪而过，速度快得惊人，仿佛被黑暗瞬间吞噬。那惊鸿一瞥中，似乎有某种非常浅淡的、近乎非人的色泽闪过。

谁？！

连恙几乎要叫出声，但喉咙像是被扼住。恐惧和强烈的好奇心在她体内激烈交战。是巡查的老师？不可能，老师不会鬼鬼祟祟躲在那里。是其他溜出来的学生？那速度……不像常人。

她几乎没有犹豫，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追！

她拔腿向那个拐角冲去，脚步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如同擂鼓。冲到楼梯口，她扶着冰冷的墙壁向下望。下面的楼梯间只有指示牌的绿光，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向上看，通往四楼的楼梯同样沉寂。

消失了？怎么可能这么快？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她喘着粗气，心脏在胸腔里咚咚作响。刚才那是什么？那抹转瞬即逝的、不似活人的苍白……

是幻觉？是噩梦的延伸？

不。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冰冷而黏着，此刻还残留在她的皮肤上。刚才那东西，绝对存在过！

她强压下翻腾的恐惧和疑惑，想起此行的目的。那个自习室！也许答案就在那里。

她转身，快步走向记忆中西侧尽头的自习室。门牌号……梦里是314？她举起手机电筒照向门框上方。

314。

没错。

但当她看清门牌下的门时，一股更深的寒意攫住了她。

那扇门……看起来太新了。与周围斑驳掉漆的旧门格格不入，像是刚装上去不久，漆面光滑，门把手也闪着金属冷光。而且，门框边缘异常干净，没有一丝灰尘。这在一个废弃区域里，极其诡异。

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她伸手去推门——纹丝不动。不是锁住的感觉，而是……一种绝对的、物理上的隔绝感，仿佛那扇门是画在墙上的假象，根本没有通向任何空间。她用力推、拉，甚至用肩膀去撞，门板发出沉闷的响声，却连一丝缝隙都没有打开。

她后退一步，手机光柱颤抖着扫过门牌——314。数字清晰无误。她又照向旁边的门——313，是正常的旧门，布满灰尘。

为什么偏偏是314？这扇崭新的、打不开的门……难道就是梦里那个闪着红光的地方？它被“替换”了？或者说，它被“封闭”了？

连恙感到一阵眩晕。现实与梦境的界限在此刻变得模糊不清。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上，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了她的后背。膝盖上布料被揪紧的褶皱感再次鲜明起来，噩梦中的无助感汹涌而至。

就在这时，她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连恙从口袋中摸出手机，摁亮了屏幕，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格外醒目。她在短信箱中快速的翻找起来。最终，她的目光锁定在了一条短信上，是一条的校内通知预览，标题只显示了一行字：

【旧教学楼设备检修通知】近期将对旧教学楼（编号B3）西侧部分区域（含314自习室）进行线路检查，请无关人员…

通知只显示了预览，但“314自习室”几个字像针一样刺入连恙的眼睛。线路检查？那扇崭新的门……是为了检修而临时封闭？

似乎是个合理的解释。

但一个更深的、无法解释的疑问却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为什么她梦里的场景，会与现实中的“检修”地点如此精确地重合？那抹窥视的苍白身影，又是什么？

她抬起头，目光下意识地再次投向刚才那个楼梯拐角。黑暗中，仿佛有一双浅淡得几乎透明的眼睛，正静静地回望着她。

作者谢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