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
虞紫鸢并未安寝。
她独自坐在涵清苑的书房内,面前桌案上,正摊着那件被侍女清洗过、却依旧在袖口位置留下大片顽固褐色污渍和那个怪异酱汁图案轮廓的紫色中衣。
烛火跳跃,映着她冰冷沉凝的侧脸。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袖口那片深色的印痕。清洗过的布料依旧残留着淡淡的枇杷酱甜香和酒气。
而那个由酱汁勾勒的图案,虽然模糊了许多,但狂放的线条走向、那种原始的、蛮横的烙印意味,却依旧清晰可辨。
“不知羞耻…野性难驯…” 虞紫鸢低声重复着之前的斥骂,凤眸深处却翻涌着远比斥骂更复杂的情绪。
她想起演武场上紫电化双镯的奇景,那超越血脉的灵力双生契合。
她想起鬼哭坳岸边,魏婴用单薄后背挡下的致命一爪。
她想起此刻袖口这个由醉后痴态催生出的、充满了占有宣告的怪异印记……
这小野种…对澄儿…
烛火噼啪一声轻响。
虞紫鸢的指尖在那个模糊的酱汁图案上停顿了片刻。
最终,她极其不耐烦地、带着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烦躁,猛地拉开旁边一个紫檀木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精致的针线笸箩。
她挑出一根最细的、泛着淡紫色泽的天蚕丝线,又选了一枚细如毫芒的银针。动作带着惯有的利落和几分刻意的粗鲁。
烛光下,她微微眯起凤眸,指尖捏着银针,开始沿着袖口那个深褐色酱汁印痕残留的、狂放不羁的线条边缘,一针一线,极其细密地勾勒、加固、绣补起来!
紫色的丝线在银针的牵引下,如同流淌的星河,一点点覆盖、固定住那些原本污秽的痕迹。她绣得极快,针脚细密均匀,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
随着针线的游走,那个原本由酱汁涂抹、显得混乱污浊的怪异图案,竟在紫色丝线的勾勒下,渐渐显露出一种奇异的、带着野性生命力的、独特的纹路!
它不再是污渍,而成为一件衣饰上独一无二的、带着某种神秘力量的标记!
“就当…是喂了只不懂事的野猫!”
虞紫鸢一边飞快地运针,一边对着烛火,仿佛自言自语般,声音冰冷依旧,充满了嫌弃,“糟蹋了好东西…还得给它收拾烂摊子!”
最后一针落下,打结,咬断丝线。
烛光下,那袖口上的紫色云纹已然稳固。深褐的酱痕被完美覆盖,只余下那由紫线绣成的、狂放不羁又带着奇异美感的独特印记,在衣料上微微凸起,泛着内敛的光泽。
虞紫鸢将绣好的衣服拎起来,对着烛光审视了片刻。那紫色的印记在烛火下仿佛活了过来,带着一种无声的、灼人的存在感。
她面无表情地将衣服随手丢在桌案上,仿佛那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杂物。吹熄了烛火。
书房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清冷的月光,无声地洒在那件静静躺在桌案上的紫色中衣袖口。
那枚由醉后痴语诞生、被愤怒斥为污秽、最终又被冰冷指尖以紫线固色的奇异“云纹”,在黑暗中,悄然散发着无声的、却注定要掀起波澜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