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江风中的偶遇

第11章 江风中的偶遇

汉江的风带着冬季特有的清冽，掠过宽阔的水面，卷起细碎的波纹，也吹拂着宋漪微凉的脸颊。她裹紧了米白色的羊绒围巾，独自一人沿着江畔的自行车道缓步而行。

风带着水汽的凛冽，穿透衣物，涤荡着在书桌前久坐带来的沉闷气息，也吹散了思绪中那些盘桓不去的、关于新书情节走向的纠结。

她没去人潮涌动的公园区，而是循着记忆里照片的角度，走向一片相对僻静的观景平台。这里视野开阔，对岸高楼林立的轮廓在下午略显灰蒙的天光下清晰可见，江面开阔，偶尔有白色的水鸟掠过水面。风更大，也更冷，吹得她长发飞扬，围巾的边缘猎猎作响。

她找了张临江的长椅坐下，安静地望着眼前奔流不息的江水，和江对岸那片属于权志龙的、喧嚣璀璨的背景板。一种奇异的、跨越空间的联结感，在江风的呼啸中悄然滋生。

就在她沉浸在这份辽阔的静默中时，一阵刻意压低的、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几步之外的长椅旁。

宋漪下意识地侧头望去。

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站在那里，穿着深灰色的长款羽绒服，帽子拉得很低，几乎遮住了眉眼，脸上戴着黑色的口罩。他双手插在宽大的衣兜里，身体似乎因为奔跑或寒冷而微微前倾，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局促。尽管包裹得如此严实，但那熟悉的轮廓和周身不自觉散发出的气场，还是让宋漪瞬间认出了来人——权志龙。

四目相对。

隔着黑色的口罩，宋漪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帽檐下投射过来的、带着惊讶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紧张的目光。他似乎也没料到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遇见她。

权志龙显然没做好在这里“偶遇”她的准备。

他原本只是想出来透口气，让被工作室混音折磨得嗡嗡作响的耳朵清醒一下，他裹得严严实实，自以为低调安全。

短暂的惊愕之后，一种被抓包的窘迫感迅速淹没了他。他下意识地想抬手把帽檐拉得更低，手指在衣兜里蜷缩了一下，硬生生忍住。口罩下的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

他该说什么？

“好巧”？太刻意了！

装作没看见？更蠢！

就在他大脑飞速运转却一片空白之际，宋漪先开了口。她的声音被江风吹得有些飘忽，却依旧带着那份熟悉的清泠和平静。

“权志龙xi？” 她用的是韩语，语气是确认，而非疑问。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清晰地映着他包裹严实的身影，没有惊讶，只有一丝了然。

“……嗯，” 权志龙应了一声，声音隔着口罩显得有些闷，带着点被抓包后的不自在。他往前挪了一小步，在长椅的另一端坐下，刻意保持了半臂的距离。冰冷的金属椅面透过厚厚的羽绒服传来寒意。他摘下口罩，深深吸了一口凛冽的江风，试图驱散脸上的热意，也让自己显得更自然些。冷空气灌入肺腑，让他混乱的思绪稍稍清晰。

“这里…风很大。” 他开口，目光没有立刻看向宋漪，而是投向远处江面上掠过的水鸟，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说完又觉得有点干巴巴，补充道，“但…视野很好。” 这倒是真心话。

“嗯，” 宋漪轻轻应了一声，也将目光重新投向开阔的江面，“风确实很让人清醒。照片拍得很真实。” 她指的是他前几天晚上发的那张。

权志龙侧过头，终于看向她。江风将她几缕发丝吹拂到脸颊边，她也没有拂开，只是安静地坐着，侧脸的线条在灰蒙的天光下显得格外沉静柔和。她提到了他的照片，语气自然，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个事实。

“你来过这里？” 他忍不住问。声音被风吹散了些许。

宋漪摇了摇头，围巾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第一次来。看到你的照片，觉得应该来看看。” 她顿了顿，补充道，“很开阔，适合放空。”

她的回答坦率得让权志龙心头微微一震。是因为他拍的照片？这个认知让他胸口涌起一股奇异的暖流，瞬间冲散了方才的窘迫。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对岸那片他无比熟悉的、此刻却显得有些遥远的繁华轮廓。

“是啊，有时候被关在太久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指了指对岸的方向，“出来吹吹风，看看水，反而能喘口气。” 他用了她昨晚说过的词，“静默的力量。” 说完，他自己都有些惊讶于这种自然而然的引用。

宋漪转过脸看向他，江风将她额前的碎发完全吹开，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清透的琥珀色眼眸。她的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赞许的光芒，唇角也微微向上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像投入湖心的石子漾开的第一圈涟漪。

“看来，勋章也需要偶尔出来透透气。” 她轻声说，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他随意搁在膝上的、骨节分明的手。那指侧的薄茧，在江边的冷光下似乎更加明显。

权志龙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随即也笑了。这一次，笑容里没有了自嘲，而是带着一种被理解的轻松和暖意。他摊开手掌，迎着风，像是在感受那无形的力量，“闷久了会生锈的。”

两人没有再说话，只是并肩坐在江畔的长椅上，望着眼前奔流不息的汉江。寒风依旧凛冽，吹得衣袂翻飞，但那份最初的陌生和距离感，似乎也被这浩荡的江风吹散了不少。

权志龙没有再拉上口罩，任由江风拂过他略显疲惫却放松的脸颊。宋漪也没有再裹紧围巾，只是安静地坐着，像一株临水而生的植物，沉静地汲取着江风的清醒与开阔的力量。

夕阳开始西沉，在灰蒙的天际撕开一道暖橙色的口子，将冰冷的江水和远处的高楼轮廓都染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边。长椅上的两个身影，在越来越长的光影里，被无声地拉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