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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书阁的朱漆大门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泽，花千骨攥着怀中竹哨，指尖能感受到哨身细微的纹路。昨夜竹林奇遇像场恍惚的梦，唯有掌心残留的温度提醒她那不是幻觉。她深吸一口气，将被露水打湿的裙摆往腿后掖了掖，混在弟子群中走进这座传说中藏有六界秘辛的典籍圣地。
"新来的？"守门的师兄上下打量她沾着泥点的布鞋，眉头皱出三道深纹。
花千骨慌忙点头，从袖中摸出泛黄的弟子令牌。暗纹在阳光下流转，师兄的脸色才缓和些："今日《六界音律谱》在乙区开放借阅，想看趁早去。"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银铃般的笑声。花千骨回头，看见一群锦衣华服的弟子簇拥着位粉衣少女走来。少女眉心一点朱砂，腰间悬挂着流光溢彩的玉佩，正是蓬莱岛主之女霓漫天。她经过时故意撞了花千骨的肩膀，眼里的轻蔑像淬了冰的刀子。
藏书阁内弥漫着千年墨香，高耸的书架直插穹顶。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切入，在积着薄尘的地板上投出斑斓光斑。花千骨按捺住激动，直奔乙区而去，远远看见最高一层的书架上，那本封面烫金的《六界音律谱》正静静躺着。
"够得着吗？"娇俏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霓漫天带着两个跟班堵住了书架通路。她手指缠绕着发梢，语气里的嘲讽像细密的针，"听说你是从乡野来的？这种仙家典籍，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碰的。"
花千骨咬紧下唇没作声，踮起脚尖去够最上层的书。指尖距离书脊还差半尺，竹哨在怀里硌得她心口发紧。
"啧啧，"霓漫天夸张地摇头，"连御剑都不会吧？就这种资质，还敢来长留凑热闹。"跟班们哄笑起来，在寂静的藏书阁里格外刺耳。
"让开。"花千骨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股倔劲。她又往上蹿了蹿，布鞋在梯凳上磨出细碎声响。
霓漫天突然伸手一推梯凳。花千骨惊呼着往下坠，眼看就要摔在坚硬的青石地面上，腰间竹哨却突然发烫，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往旁边一带。她踉跄着撞在书架上，哗啦啦——最顶层的经书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哎呀！"霓漫天夸张地捂住嘴，眼睛里却闪着幸灾乐祸的光，"你怎么能这样？弄乱了尊上的藏书，仔细戒律堂问话！"
周围渐渐围拢来看热闹的弟子，指指点点的议论像潮水般涌来。花千骨蹲在地上慌忙捡拾散落的经书，手指被锋利的书角划出血痕也没察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死死咬住嘴唇，硬生生把呜咽咽了回去。
"都围着做什么？"清冷的男声突然响起，所有人都噤了声。
花千骨拾书的动作一顿，这个声音......她猛地抬头，看见笙箫默正站在廊柱下。今日他换了身月白道袍，墨发用玉簪束起，阳光勾勒着他挺拔的身形，比昨夜月下更添几分肃穆。
"师叔！"霓漫天的声音立刻甜得发腻，指着花千骨告状，"她把经书都弄乱了，还顶撞师兄师姐！"
笙箫默没看她，目光落在花千骨散落一地的书上。花千骨心跳如擂鼓，慌忙把沾血的手指藏到身后。他缓步走来，玄色云纹鞋停在她面前，捡起一本《九天玄女策》。书页间飘落的银杏书签上，赫然印着绝情殿特有的冰莲标记。
"藏书阁禁止喧哗打闹。"笙箫默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他蹲下身，指尖拂过书脊上的灰尘。花千骨这才发现他右手食指缠着圈银丝——昨夜给她疗伤时被竹节划伤的。
"不是我弄的......"她小声辩解，眼泪终于忍不住砸在书页上。水渍晕开，模糊了泛黄纸页上的朱砂批注。
笙箫默抬眸看她，长睫在眼下投出淡淡阴影。"《六界音律谱》在第七行第三个书架。"他突然转换话题，指尖在她面前的书堆里轻点，"你要借的可是这个？"
花千骨愣住，看着他修长手指抽出的那本蓝封皮古籍，正是她梦寐以求的音律谱。书页间似乎还残留着熟悉的松竹冷香。
"师叔！"霓漫天不甘心地跺脚，"凭什么她......"
"你父亲没教过你，进藏书阁要保持安静吗？"笙箫默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翻到书的第三十二页，指尖划过那支《奈何》曲的乐谱，"吹不好箫就别吹。"
花千骨的心猛地一跳，这句话像是淬了火的烙铁，狠狠烫在她记忆深处。昨夜他吹箫时的侧影突然清晰起来，月光、竹林、清越的箫声......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笙箫默将书递给她，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掌心。花千骨像被烫到般缩回手，书"啪"地掉在地上。周围响起几声压抑的嗤笑。
"捡起来。"他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花千骨慌忙拾书，刚站起身就撞上他的胸膛。冷香扑鼻而来，比昨夜更清晰的松柏气息让她头晕目眩。他穿着的月白道袍下摆在她眼前晃动，腰间玉带扣上镶嵌的墨玉，在光线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谢...谢谢师叔。"花千骨的脸颊滚烫，她低着头不敢看他，抱着书转身就想跑。
"站住。"笙箫默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干燥温暖，指尖用力的力道让她生疼。花千骨僵在原地，能感觉到他拇指正压住自己腕间的动脉，那里突突直跳，像要挣脱皮肤的束缚。
藏书阁里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息看着这一幕。霓漫天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死死攥着拳头。
"你的哨子。"笙箫默的声音压低，只有两人能听见，"别随便吹。"
他松开手时，花千骨手腕上已留下一圈红痕。竹哨在怀里烫得惊人，仿佛要烧穿她的衣襟。她不敢回头，抱着书跌跌撞撞跑出藏书阁，耳边似乎还回响着他那句没说完的话。
跑到竹林边的僻静处，花千骨才敢停下喘气。她靠在竹身上滑坐下来，翻开《六界音律谱》。第三十二页的《奈何》曲旁，有人用银笔轻轻勾勒了几个音符，笔尖的起落间，竟与昨夜箫声的抑扬顿挫分毫不差。
竹哨从怀中滑落，"咚"地掉在枯叶堆里。花千骨拾起来摩挲着光滑的表面，突然发现哨尾刻着个极小的"默"字。她握紧竹哨贴在唇边，一股冲动让她想吹响它，却又想起笙箫默那句警告。
"别随便吹。"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花千骨望着绝情殿的方向，流光依旧在飞檐间跳跃。清晨的阳光穿过竹叶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光影。手腕上的红痕渐渐变深，像个灼热的烙印，提醒着她刚才在藏书阁里那个短暂却惊心动魄的触碰。
远处传来钟声，晨修时间到了。花千骨将竹哨贴身藏好，抱着《六界音律谱》往诵经堂跑去。跑过月洞门时，她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藏书阁的转角处，一抹白衣一闪而过，墨玉腰带在阳光下泛起冷光。
她加快脚步，心却像被什么东西牵着，一步步朝那清冷的身影靠近。长留山的日子才刚刚开始，而她与那位神秘师叔的纠葛，似乎远比想象中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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