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褪尽时，楼藏月的办公室已经飘起了第一缕香。

鎏金熏炉摆在靠窗的梨花木案上，半燃的沉香混着龙涎香在空气中漫开，不像夜枭营的硝烟味那样带着攻击性，倒像浸了月光的绸缎，无声地裹住整间屋子。

墙上挂着幅手绘的精神海图谱，淡蓝色的波纹从中心向四周晕染，标注着不同哨兵的波动阈值，墨迹在香雾里显得有些朦胧。办公桌是整块黑曜石打磨而成，冰凉的石面上并排放着三只青瓷小碗，分别盛着碾碎的合欢花花瓣、晒干的菖蒲叶，还有一小撮泛着银光的细沙——那是麦克精神力具象化时凝结的碎屑，被她收来做了稳定剂。

楼藏月坐在紫檀木椅上，素色旗袍的袖口绣着暗银色缠枝纹，随着她翻动文件的动作轻轻晃动。腕间的精神力监测环偶尔发出细碎的嗡鸣，像在应和熏炉里跳跃的火星。

她指尖划过一份档案，照片上的女子有着海藻般的长卷发，眼尾微微上挑，笑起来时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玛格丽莎，哨守者营瞭望者分营的哨兵，专长是精神力追踪，档案里“失控记录”一栏填着三次，最近一次就在昨夜，与夜枭营B区的波动几乎同时发生。

“叩叩。”

敲门声很轻，带着点犹豫。楼藏月抬眼时，正看见玛格丽莎站在门口，淡紫色的制服裙摆沾着些草屑，长卷发用丝带松松地束在脑后，露出纤细的脖颈。她不像夜枭营的哨兵那样浑身带刺，眼神里甚至藏着点怯意，只是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暴露了她紧绷的神经。

“楼向导。”

玛格丽莎的声音很软，像被香雾泡过。

“我……我来做精神校准。”

楼藏月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坐。”

她抬手在熏炉边拨了拨，添了片晒干的合欢花，香气里顿时掺了点若有似无的甜。

“瞭望者分营的追踪任务，通常需要高度集中的精神力，对吗？”

玛格丽莎坐下时，椅腿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她点头时，耳坠上的水晶吊坠轻轻晃动。

“是。我们需要在百里外锁定目标的精神轨迹，像……像在乱麻里找一根特定的线。”

“但线太细，容易断。”

楼藏月的目光落在她微微颤抖的指尖，“昨夜你的精神海波动，是追踪时被目标的反作用力冲击了？”

玛格丽莎的脸色白了白。她没说话，只是解开制服领口的第一颗纽扣，露出颈侧淡青色的血管——那里浮着层极淡的红雾，是精神力溢出的征兆，像有无数细小的丝线在皮肤下游动。

楼藏月从案上拿起一支白玉探针，针尖沾了点晚香玉汁液。

“放松。”

她的声音放得更轻，带着安抚的频率，“把你的精神海向我敞开一条缝，不用全打开。”

玛格丽莎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的瞬间，办公室里突然飘起细碎的光点——那是她的精神力具象化，像无数闪着光的蒲公英。但仔细看会发现，有些蒲公英的绒毛已经发黑，触碰时会发出微弱的噼啪声。

“你在害怕。”

楼藏月的探针轻轻点在她颈侧的红雾上，冰凉的触感让玛格丽莎瑟缩了一下。

“不是怕目标的反作用力，是怕自己的精神力会像这样……一点点坏掉。”

光点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像被风吹乱的星火。玛格丽莎猛地睁开眼，眼尾泛红。

“他们说……瞭望者的精神力太纤细，迟早会被追踪目标的意识吞噬。就像……就像蜡烛烧到最后，连灰都剩不下。”

楼藏月没说话，只是将探针移到她的眉心。晚香玉的冷香顺着探针缓缓渗入，那些发黑的蒲公英绒毛在香雾里渐渐舒展，伴随着铃兰花的甜，重新透出柔和的光。她从黑曜石桌上拿起那撮银光细沙，撒在玛格丽莎摊开的掌心

“握住。”

“这是……”

“能稳定精神轨迹的锚点。”

楼藏月的指尖覆在她的手背上，引导着她将精神力注入细沙。

“你的追踪能力不是弱点，就像丝线虽细，却能牵动千斤。但你需要学会在追踪时留下退路——就像织网的人，总会给自己留一根安全绳。”

玛格丽莎的掌心泛起淡淡的银光，那些蒲公英光点突然开始有序地排列，像织成了一张细密的网，网眼间还沾着点点晚香玉的冷白。她惊讶地看着这一幕，眼眶微微发热——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那看似脆弱的精神力，原来也能这样坚韧。

熏炉里的沉香渐渐燃尽，留下一层白色的灰烬。楼藏月收回手时，玛格丽莎颈侧的红雾已经散去，眼神里的怯意被一种清亮的光取代。

“明天这个时间再来。”

楼藏月在档案上签下名字，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很轻。

“下次，试着用你的精神力，在我画的图谱上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条线。”

“另外……你的铃兰花香很纯粹，说明着你的精神海，还不算太糟糕。”

玛格丽莎起身时，裙摆扫过地面的光纹，带起一阵细碎的香风。她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眼尾的梨涡又露了出来。

“楼向导，他们说……夜枭营的麦克哨兵，从不允许任何人碰他的精神力碎屑。”

楼藏月看着桌上那撮银光细沙，没说话。窗外的晨雾已经散了，阳光透过雕花窗棂照进来，在黑曜石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张未完成的网。

精神力监测环突然又嗡鸣了一声，这次的频率很柔和，像在回应某个遥远的信号。她知道，麦克应该已经醒了，或许正在夜枭营的训练场，用他的精神体，劈开清晨的第一缕风。而她办公室里的香，会和他那边的爆米花味一起，在欧利蒂丝的空气里，悄悄织成一张更大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