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了上午的工作量,楼藏月有些疲惫。她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通讯器突然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响,投影屏上跳出“总指挥”的金色徽记。一行烫金文字缓缓展开,笔迹端正如刀刻:“闻楼向导一上午连解两起精神异动,辛劳至极。营地后勤已备下凝神汤,稍后送至办公室。望劳逸结合,勿使精神力过度耗损。”
末尾附着个小小的火焰图标——那是总指挥特有的标记,据说代表“营地之火,需向导护持”。楼藏月指尖在屏上轻点,回了个简洁的“谢”字,投影便化作星点消散在香雾里。
她刚将白玉探针放回锦盒,通讯器又亮了,这次是柔和的银蓝色光芒。奥尔菲斯的名字在屏上跳动,附带的全息投影里,男人正举着个油纸包,背景是训练场旁的老槐树,风卷着他白大褂的下摆,像只振翅的蝶。
“楼向导忙完了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油纸包被晃出细碎的声响
“刚从‘老茶馆’抢了最后一笼蟹壳黄,芝麻馅的,配你案头那壶龙井正好。我在瞭望塔下的紫藤架等你,五分钟就到。”
投影里的人突然凑近镜头,眼尾的痣在阳光下格外清晰。
“您辛苦了一上午——总指挥官的慰问汤哪有现烤的酥饼香?”
楼藏月看着屏上晃动的油纸包,指尖无意识地拂过监测环。环身泛着淡蓝的光,正与方才卢基诺精神海的波动频率隐隐共鸣。
她想起奥尔菲斯案角上放的薄荷糖,说
“菖蒲太苦,得用甜压一压”。
眼底不由泛起一丝极淡的暖意。
“五分钟。”
她对着通讯器说,声音里的冷冽散去些许。
“迟到一秒,酥饼归哨兵。”
挂断通讯的瞬间,办公室门被敲响,侍从捧着保温桶走进来,桶身印着总指挥的徽记。楼藏月掀开盖子,凝神汤的药香混着蜜枣的甜漫开来,与熏炉里的冷香撞在一起,竟生出种奇异的平和。
她没动那碗汤,只是将青瓷碗里的银沙小心收好,锁进暗格。窗外的紫藤架下,白大褂的身影已经出现,正踮脚够着架上的一串紫花,动作里带着与营地氛围格格不入的跳脱。
楼藏月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披肩,素色的流苏扫过桌面,带起一阵香风。监测环突然轻颤,这次的频率里,竟掺了点爆米花的甜香——想来是麦克的精神体又在训练场撒欢了。
她走出办公室时,阳光正穿过紫藤花的缝隙,在地上织出斑驳的网。奥尔菲斯举着蟹壳黄朝她挥手,油纸包上的芝麻沾了点紫色花瓣,像落在纸上的星子。
“说真的。”
他将酥饼递过来,热气扑在她手背上。
“总指挥官的汤哪有我这饼管用?”
楼藏月咬了一口,芝麻的香混着面的甜在舌尖化开。抬头时,正看见瞭望塔的方向闪过一道银光,想来是卢基诺的精神体在回应什么。熏炉里的香、汤碗里的甜、饼里的暖,还有那若有若无的精神共鸣,在午后的风里缠成一团,像张正在慢慢舒展的网。
“确实。”
她轻声说,嘴角扬起一点极淡的弧度。
“比总指挥的汤,多三分烟火气。”
奥尔菲斯将最后一块蟹壳黄掰成两半,芝麻碎屑落在白大褂上,像撒了把碎星。他看着楼藏月指尖捻着半块酥饼,目光却落在瞭望塔的方向,那里的云层正被风撕开道缝,露出底下墨绿色的哨守者旗帜。
“上午忙得脚不沾地?”
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探究。
“我刚从医疗站过来,护士说卢基诺去你那儿了——他那精神体没闹出事吧?”
楼藏月咬下一口酥饼,芝麻的香混着风里的紫藤花香漫开。
“算不上闹事。”
她指尖在监测环上轻轻一点,环身泛起淡绿的光,映出条平缓的波动线。
“只是把他藏在藤蔓下的火种,浇灭了些。”
奥尔菲斯挑了挑眉,从口袋里掏出个玻璃小瓶,里面装着透明的液体,晃了晃就泛起细密的泡沫。
“这是新配的镇定剂,对过度压缩的精神力有用。”
他把瓶子塞给她。
“总指挥官今早让人送来的,说是‘给需要的人’——我猜,大概是给卢基诺备的。”
楼藏月捏着小瓶,冰凉的玻璃触感让她想起卢基诺那瓶墨绿色液体。
“他用不上这个了。”
她将瓶子揣进披肩口袋。
“比起药物,他更需要承认自己的‘需要’。”
奥尔菲斯突然笑了,笑声惊飞了紫藤架上的几只麻雀。“您还真是有趣,把别人藏着掖着的心思,看得比精神图谱还清楚。”他往嘴里丢了块酥饼,含糊不清地说。
“那总指挥的慰问,你打算怎么回?他那‘关心’,可不像我这饼,没那么多甜水。”
楼藏月抬头望向总指挥办公室的方向,那里的窗棂在阳光下闪着冷硬的光。
“他想问的,不是我累不累。”
她指尖划过监测环上的绿线。
“是卢基诺的精神海,有没有彻底‘听话’。”
一阵风卷过,紫藤花簌簌落下,沾在奥尔菲斯的白大褂上。他突然凑近,眼尾的痣在光线下格外清晰
“那你打算让他‘听话’吗?我可是听说,总指挥官对哨守者营的‘兽化隐患’,盯得紧得很。”
楼藏月没直接回答,只是将最后一口酥饼咽下。
“精神海不是机器,拧不紧也锁不住。”
她望着瞭望塔顶端的风向标,那里的箭头正指向夜枭营的方向。
“卢基诺的藤蔓,该自己学会舒展了。”
奥尔菲斯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忽然低笑一声。
“你啊,总把话说得像解方程式。”
他抬手拂去她肩上的花瓣,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监测环。
“不过我懂——就像麦克那爆米花味的精神体,总得有人让他炸得尽兴,不是吗?”
监测环突然轻颤,这次的波动里,爆米花的甜香混着蛇影的冷意,像两股缠绕的溪流。楼藏月低头时,正看见奥尔菲斯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化验单,上面的“精神力适配度98%”字样被紫藤花瓣遮住了一角。
“你这——倒像个探子。”
她淡淡开口,却没移开目光。
奥尔菲斯耸耸肩,把化验单塞回口袋,动作里带着点刻意的坦荡。
“谁让营地的精神图谱,就数你这儿的最有趣。”
他站起身,拍了拍沾着芝麻的手。
“下午我得去给夜枭营做例行检查,要不要顺路送你回去?”
楼藏月望着远处训练场上腾起的烟尘,那里隐约传来麦克的吆喝声,混着某种尖锐的啸叫——想来是他的精神体又在撒欢。
“不用。”
她将监测环收回袖口。
“我还得去看看,那撮银光细沙,有没有给我留新消息。”
奥尔菲斯临走时,往她手里塞了颗薄荷糖,糖纸在阳光下闪着亮。
“总指挥要是再发慰问,记得告诉我。”
他眨了眨眼。
“我这儿可有他当年精神失控的老档案,保证比你的菖蒲香更提神。”
风卷着他的笑声远去时,楼藏月剥开糖纸,薄荷的凉在舌尖炸开。她抬头看向瞭望塔,那里的窗口闪过个墨绿色的身影,想来是卢基诺正在眺望夜枭营的方向。监测环再次轻颤,这次的波动里,藤蔓的青、蛇影的冷、爆米花的甜,像被揉进了同一段旋律,在午后的光里缓缓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