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晏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又沉甸甸地坠入冰窟。眼前的景象比任何听闻都更具冲击力。这就是他记忆中那个温婉娴静、总是带着温柔笑容的母后?这就是太皇太后口中需要“静养”的太后?荒草、破殿、疯妇……这哪里是冷宫,分明是人间炼狱!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与愤怒,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他的心脏。
“母……”他喉头滚动,一个微弱的音节几乎要冲破而出,却在看到高无庸那双浑浊却精光闪烁的眼睛时,硬生生咽了回去。不能,绝不能在此刻失态。
就在他被这凄绝景象攫住心神,心神激荡之际——
“咔哒!”
脚下踩着的、一块看似与其他腐朽地砖无异的石板,竟毫无预兆地猛地向下翻折!
“啊!” 萧清晏猝不及防,惊呼声尚未出口,整个人便已失重跌落!眼前的一切——那破败的殿宇、那疯癫的母后、高无庸那张骤然放大的惊骇老脸——都在瞬间被黑暗吞噬!
下坠!急速地、毫无缓冲地向下坠落!冰冷刺骨的空气裹挟着浓重百倍的霉味和一种陈年铁锈的腥气,狠狠地灌入他的口鼻。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自己心脏擂鼓般的狂跳。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后背便重重撞在坚硬湿冷的斜坡上,剧痛瞬间席卷全身。紧接着,是翻滚、碰撞,碎石和尖锐的棱角无情地刮擦着他的龙袍,撕裂的帛声在幽闭的空间里格外刺耳。
“呃!” 最终,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和剧痛,他滚落到了底部。眼前金星乱冒,五脏六腑如同移位,喉间的腥甜再也压制不住,一口血沫猛地呛咳出来,染红了身下冰冷潮湿的地面。
黑暗,浓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将他彻底包裹。只有头顶极高处那个小小的、正在迅速关闭的翻板入口,透下最后一丝微弱的光线,映照出飞舞的尘埃,随即彻底消失。绝对的死寂和黑暗瞬间降临,压迫得人喘不过气。只有自己粗重痛苦的喘息和剧烈的心跳声,在狭窄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敲打着耳膜。
他挣扎着想要撑起身体,却牵动全身的伤痛,又是一阵眩晕和窒息般的咳嗽。就在这时——
“嗒…嗒…嗒…”
一种极其轻微、缓慢、却又带着沉重质感的金属拖曳声,突兀地从前方不远处的黑暗中传来。
那声音如同冰冷的毒蛇,贴着地面滑行,又像是沉重的镣铐在石地上摩擦,在绝对的死寂中,清晰地钻进萧清晏的耳朵。每一下,都敲打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一股寒意,比这地底的阴冷更甚百倍,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
他猛地抬起头,不顾剧痛,睁大双眼,拼命地想要在黑暗中捕捉什么。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前方,无边的黑暗仿佛微微涌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个冰冷、嘶哑,如同砂砾在生锈的铁片上反复刮擦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仿佛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带着一种非人的死寂和审视:
“你是谁?”
萧清晏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冻结了!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伸手摸向腰间——那里,一盏特制的、镶嵌在玉带扣中的微小夜明珠灯被他慌乱地抠开!
一点微弱却稳定的莹白光芒,倏然亮起!
光芒艰难地撕开浓稠的黑暗,颤巍巍地向前扩散,最终定格在声音的来源处——
一步之遥!
一张脸,在惨白的珠光下,毫无遮掩地暴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