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双眼的眼底没有半分刚苏醒的迷茫，只有深潭般的冰冷警惕和凛冽的杀机，瞬间锁定了近在咫尺的叶晚！
叶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炸开，她本能地想要后退，想要尖叫，可身体却僵硬得如同被冻住。
男人的动作快得超出想象！他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臂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巨力，一把狠狠扣住了叶晚沾着血污和雨水的手腕！
剧痛传来，骨头仿佛要被捏碎！
“谁派你来的？！”男人嘶哑的声音响起。他的目光紧紧攫住叶晚惊恐失措的眼睛
狭小的亭子间里，空气彻底冻结。
手腕上的剧痛尖锐无比，叶晚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到了被扼住的地方，又在男人那双冰寒刺骨、充满审视与杀机的目光下瞬间冻结。
“谁派你来的？！”那嘶哑的质问狠狠凿进她的耳膜。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干涩发紧，只能发出几个破碎的气音。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在尖叫：完了！他醒了！他知道我看到了提单！他要杀我灭口！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叶晚猛地吸进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味的冷空气，强迫自己镇定。不能慌！绝对不能慌！阿弟还在床上，她不能死在这里！
她强迫自己迎上那双眼睛，恐惧是真的，但此刻，必须用另一种情绪来掩盖那刻骨的仇恨和惊惶。
“没…没人派我！”她的声音抖得厉害，带着哭腔，眼神慌乱地躲闪了一下，“我…我就是个下等歌女！刚才下工回来，在弄堂口…看见你倒在垃圾堆旁边…全是血！我…我害怕！但…但总不能看着你死在那里吧？”
她猛地抽泣一声，另一只没被抓住的手胡乱指向墙角那张破床，指向床上烧得昏昏沉沉的阿弟：“我…我弟弟病得快死了！我哪有钱请大夫！看你穿得…穿得这么好，我…我就想着，救活你…说不定…说不定能得点赏钱…”她哭得几乎喘不上气，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完全是走投无路的小人物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后的绝望与卑微。
这番话半真半假。救他是为了钱是真，此刻的恐惧和卑微也是真。只是那刻骨的恨意，被她死死压在翻涌的情绪之下，用更强烈的求生欲和“贪财”的表象掩盖着。
刘耀文一瞬不瞬地审视着她。他扣着她手腕的力道没有丝毫放松，在她沾满泪水和污迹的脸上、在她廉价破旧的旗袍上、在她因恐惧而剧烈起伏的胸口来回扫视。
叶晚的心悬在嗓子眼，几乎要停止跳动。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指尖的冰冷和力量，能感受到他目光中毫不掩饰的怀疑和评估。时间在死寂中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难熬。
终于，刘耀文紧抿的薄唇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眼底那骇人的杀意并未完全褪去，但那种针锋相对的尖锐审视，似乎略微缓和了一丝。他重伤失血，处境不明，眼前这个哭得不成样子、卑微到尘土里的歌女，确实是他目前唯一的生机。她的恐惧和“贪念”，在某种程度上，反而显得合乎情理。
他的目光，缓缓移向自己肩上那道狰狞的伤口。
叶晚捕捉到这一丝微妙的变化，心脏狂跳，却不敢有丝毫松懈。她强忍着剧痛和恐惧，“先…先生！你的伤…还在流血！再不处理…会出人命的！”她挣扎着想抽出被他钳制的手腕去拿旁边的布巾和烧酒，“我…我帮你包一下…我…我懂一点…”
刘耀文的目光冷冷地扫过她挣扎的手，又落回她写满恐惧和恳求的脸上。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他扣着她手腕的力道，终于松开了。
那冰冷的钳制骤然消失，叶晚只觉得手腕一阵钻心的麻痛，几乎失去知觉。她不敢揉，更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那半瓶烧酒和旧布巾旁边，手忙脚乱地重新蘸湿布巾。
她重新跪坐在刘耀文身边，动作带着明显的颤抖和小心，用沾着刺鼻烧酒的布巾，一点一点、极其轻柔地去擦拭他肩胛下方那道可见肉的伤口边缘。劣质烧酒刺激着翻卷的皮肉。
叶晚屏住呼吸，强迫自己忽略那两道如同实质的目光。她的动作尽可能轻柔，心里却翻江倒海。这个仇人，此刻虚弱地躺在她面前，生死操控在她手中……一个疯狂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只要她稍微“失手”一下，多用点力，或者……或者干脆……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捻了一下粗糙布巾的边缘。
就在这时，刘耀文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她沾着血污的耳垂。
叶晚的心猛地一跳！她今天戴的，是一副极廉价的、染了绿色冒充翡翠的玻璃耳坠。那是她最后一点属于“叶家小姐”的念想，真正的翡翠耳坠，早就在父亲病重时当了。她下意识地想要抬手遮掩，却又硬生生忍住。
不能慌！不能引起他任何额外的注意！
她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全神贯注地清理伤口。动作笨拙却努力显得专注，偶尔因为紧张而手抖碰到伤处，引来刘耀文身体本能的绷紧，她便立刻用带着哭腔的、卑微的声音道歉：“对…对不起！先生…我…我不是故意的…”
伤口终于清理干净，露出了狰狞的创面。叶晚抖开那卷洗得发白的旧纱布，一圈一圈，小心翼翼地缠绕上去。她的动作很慢，一方面是紧张，另一方面，也是在极力平复自己混乱的心绪。包扎的时候，她的身体不可避免地靠近刘耀文。
当最后一圈纱布打上结，叶晚的后背已经彻底被冷汗浸透，紧贴着湿冷的旗袍布料。她几乎是虚脱般地向后跌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不敢再看刘耀文，目光低垂，死死盯着自己沾满血污和泥泞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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