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卧底

时间像浸透了粘稠机油的齿轮，在高度紧张和虚与委蛇中缓慢而沉重地转动。刘耀文成了沈薇最贴身的影子。他开车的技术无可挑剔，沉默得像一块会移动的石头，那双眼睛似乎永远低垂着，只关注路面和方向盘。他递文件、挡酒、在混乱场合隔开不怀好意的人墙，动作精准高效，像一个设定完美的程序。他目睹她以惊人的效率处理着集团庞大而复杂的资金流，那些天文数字在她指尖的键盘敲击和电话指令中无声地流动、转移、洗白。他听到她用那种特有的、丝绸裹着刀刃般的嗓音下达指令，有时是商业收购，有时是某种“资源”的调配，有时则冷酷地决定某个“麻烦”的消失方式。每一次，她眼底都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

信任，这种在刀尖上跳舞时最奢侈也最危险的东西，似乎正以一种扭曲的方式缓慢滋生。沈薇开始让他接触一些更核心的事务——接送特定的、身份敏感的“客户”；独自去某些隐秘地点取送密封的、没有标记的文件箱；甚至有一次，让他开车送她去一个私人码头，亲眼看着她独自登上一艘没有舷号的白色游艇，消失在深夜漆黑的海面上。她什么解释都没有，他也从不询问。

每一次行动，每一次接触，那些微型录音器和隐藏摄像头都忠实地记录着一切。刘耀文像一台精密的仪器，将获取的情报分门别类，通过隐秘的渠道传递出去。证据链在专案组的努力下，正一点点收紧，指向那个盘踞在城市阴影里的庞然大物，以及它核心的财政中枢——沈薇。

收网的指令，在刘耀文为沈薇开车整三个月后的一个暴雨夜下达了。

信号是通过他每天必经报亭购买的一份特定报纸夹缝里的暗语传递的。时间：明晚23:00。地点：集团总部顶层会议室。行动代号：净网。那一刻，刘耀文站在报亭的塑料棚檐下，密集的雨点砸在棚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他捏着那份还带着油墨味的报纸，指尖冰冷，心脏却在胸腔里沉重而有力地撞击着。结束了。这场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潜伏，终于要迎来终结。目标——沈薇。

第二天，刘耀文像往常一样，提前半小时将车停在了沈薇那栋高级公寓楼下。雨已经停了，但天空依旧阴沉得如同浸透了墨汁，湿冷的空气黏在皮肤上。他靠在车边，看着公寓大堂那扇光洁的玻璃旋转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离约定的出发时间还有五分钟，沈薇的身影却迟迟没有出现。一种极其细微的不安感，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缠绕上他的脊椎。

就在这时，他的私人手机在裤袋里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不是工作用的加密手机。这个号码，知道的人极少。他不动声色地拿出手机，划开屏幕。是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内容只有一串毫无规律的数字和字母的组合。

刘耀文的瞳孔骤然收缩！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这串乱码，是他和唯一的上线“老枪”之间约定好的、最高等级的紧急示警信号！意味着他暴露了！行动被察觉！极度危险！

几乎就在他看清短信的同一刹那，公寓大堂那扇光洁的玻璃旋转门无声地滑开了。沈薇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