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清醒是在病房。刘耀文陷在椅子里,捂着脸,肩膀颤抖,压抑的啜泣声。
我动了动手指。
他猛地抬头!双眼通红,布满血丝,肿胀,眼底是浓重的痛楚、悔恨和脆弱的希冀。他弹起来冲到我床边,手悬在半空。
“林…林晚?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医生!”他语无伦次。
“水…”我艰难出声。
他慌乱倒水,手抖洒出不少,笨拙地用勺子喂我,眼神片刻不离。
“对不起…”他突然开口,声音沙哑破碎。他捂着脸,肩膀剧烈颤抖,破碎的呜咽声溢出。“是我蠢…是我瞎了眼…我恨错了人…折磨错了人…把你推进地狱的人…是我自己…”他一拳砸在床边的铁架上,指骨红肿。“林晚…对不起…对不起…”
汹涌的泪水和忏悔灼烧着我麻木的心。
许久,他止住颤抖,擦掉泪痕,深吸一口气。他小心翼翼捧起我的手,掌心滚烫微颤。
“林晚,”他凝视我的眼睛,眼底是劫后余生的决绝,“嫁给我。”
“让我用剩下的所有时间…补偿你…保护你…照顾你一辈子…好不好?”
巨大的震惊淹没我。看着他眼中浓烈的悔恨和近乎卑微的祈求。
一个微弱的声音从我喉咙挤出:“好…”
他浑身一震!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璀璨光芒!巨大的狂喜在他脸上炸开!他俯下身,滚烫的、带着泪水的唇珍重地印在我额头上。“谢谢你…林晚…谢谢你…”哽咽着,泪水再次滴落。
初冬晨光中,民政局大厅。
我和刘耀文并肩坐在等候区。他紧握着我的手,掌心温暖干燥。
“刘耀文,林晚!请到3号窗口!”
“到我们了。”他声音带着轻快,扶我起身,目光温柔期待。
我们并肩走向窗口。
凄厉的轮胎摩擦声毫无征兆地从门外马路炸响!
紧接着是“砰!!!”震耳欲聋的撞击巨响!玻璃碎裂声!
大厅瞬间死寂!
心脏骤停!冰冷寒意窜遍全身!
刘耀文反应如闪电!巨响炸开、玻璃碎片飞溅的瞬间,他瞳孔收缩,猛地将我狠狠带进怀里!同时扭转身躯,用脊背死死护在我身前!
“小心——!!!”他嘶吼!
“轰隆——!!!”巨大冲击力撞在我们身后的金属座椅上!断裂的金属椅腿狠狠砸中刘耀文后背!
“呃啊——!”他痛苦闷哼!
我们被推着向前扑倒!在倒下瞬间,他死死护住我的头。后背砸在冰冷地板上。
更让我魂飞魄散的是他身体的剧烈痉挛!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汹涌浸透我胸前的大衣!
“耀文?!”我惊恐尖叫!
他沉重的身体压着我,头颅无力垂落在我颈窝。温热的血顺着我脖子流下。
“耀文!刘耀文!”我徒劳推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他艰难地动了一下,沾满血的手指颤抖着伸向自己大衣口袋,极其费力地摸索着,勾出了那把旧车钥匙。钥匙圈上小小的星耀科技logo挂件沾满猩红。
他用尽最后力气,将染血的钥匙塞进我沾满鲜血、冰冷颤抖的手心。
头无力靠在我肩上,沉重的呼吸带着浓重血腥气,越来越微弱。
“…别怕…”他气若游丝,字字浸满血沫,“这次…换我…护着你…”
“林晚…”手指轻微蜷缩了一下,“…车库里…那辆旧车…以后…你开…慢点…”
声音,戛然而止。沉重的身体彻底压住我,微弱的气息消失。
“不——!!!耀文——!!!”凄厉尖叫撕裂大厅!
刺耳的救护车鸣笛声撕裂空气。医护人员冲进来,将刘耀文沉重的身体从我身上移开。
“不…不要动他…”我死死攥着他冰冷的手,喉咙发出嘶哑悲鸣。
“小姐!请您配合!”护士强硬掰开我的手。
刘耀文被抬上担架,闭着眼,毫无血色。那把染血的钥匙躺在我手心。
担架被抬上救护车,鸣笛远去。
我像被抽空灵魂,被弄上另一辆救护车。手里染血的钥匙冰冷刺骨。
医院走廊惨白漫长。急救室红灯刺目。我蜷缩在冰冷椅子上,攥着那把钥匙。
医生推开门,表情凝重:“刘耀文先生…因颅脑遭受严重撞击,引发颅内大出血…伤势过重…我们…尽力了。”
“哐当!”
染血的旧车钥匙从我失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冰冷瓷砖上,发出空洞绝望的回响。
时间模糊。葬礼,墓碑,律师宣读遗嘱。他留给我公寓、基金、股权。冰冷刺骨。
律师最后将一个冰冷的金属物放在桌上:“林小姐,还有这个。刘先生特别交代,车库里的那辆车,过户到您名下了。这是钥匙。”
桌上是那把擦拭过的旧车钥匙。金属光泽刺眼,只有钥匙圈logo边缘残留一丝难以洗净的暗沉褐红。
地下车库空旷阴冷。那辆黑色轿车静静停着。
我拉开车门。熟悉的皮革、烟草和须后水的味道扑面而来。心脏被狠狠攥住。我扶着车门支撑。
坐进驾驶座。座椅仿佛残留他的轮廓。我颤抖着将冰冷的钥匙插进锁孔。
“咔哒。”引擎轰鸣响起。
手指僵硬搭上冰凉的方向盘。视线落在空荡荡的副驾驶座上。
“以后…你开慢点…”他最后破碎的叮嘱,裹挟着血腥气,清晰响起。
泪水无声汹涌砸落手背。
我猛地吸气,挂挡,松开手刹。
黑色轿车缓缓驶出车库,驶入午后刺眼的阳光。
光线晃眼。我抬手遮挡,视线扫过车内后视镜。
镜子里映出我苍白憔悴的脸。副驾驶空荡荡的座椅上,阳光勾勒出一个模糊的光影轮廓。恍惚间,仿佛看到他坐在那里,侧脸柔和,眼底带着纵容,唇角噙着笑意,无声地说:
“慢点开。”
泪水再次模糊视线。我眨眼再看。
后视镜里,只有空荡荡的副驾驶座椅。
我缓缓踩下油门,将方向盘握得更紧。车子汇入车河,朝着没有他的未来,缓慢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