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的钢琴是刘耀文的世界中心。苏晚调整工作,白天拍摄,晚上带回食物,安静坐在角落听琴房传出的琴音。
这天傍晚,苏晚回来,琴房一片寂静。推开门,刘耀文背对门口坐在琴凳上,背脊僵硬。地上散落揉皱的乐谱纸和一个摔裂屏幕的平板电脑(存着他车祸前演奏视频)。他低头,双手紧握成拳放在膝盖上,指节泛白颤抖。巨大低气压笼罩房间。
苏晚轻轻走过去:“还是……不行?”
刘耀文身体剧震!没回头,喉咙发出压抑低吼:“不行!完全不行!感觉全丢了!那不是我的手指!它们背叛了我!”他猛地一拳砸在琴键上!“哐啷——!”混乱刺耳的不协和音爆发!
苏晚被惊得后退半步。等他喘息稍平,拳头松开。他肩膀垮塌,声音充满疲惫自我厌弃:“我弹不好它了……苏晚……我可能……永远都弹不好它了。”他抬起右手茫然看着,“感觉……彻底丢了。就像……那段记忆一样,被撞碎了,再也拼不回来。”
“记忆?”苏晚敏锐捕捉,“车祸之前?”
刘耀文沉默点头,目光茫然停在掌心:“创伤性失忆……很常见。醒来只记得钢琴。记得指法,乐理,音符……却忘了它们承载的感情。忘了我是谁,忘了……为什么爱它。”他手指无意识蜷缩,“就像这曲子。记得音符指法,可手指碰到琴键,它没有生命。是冷的。空的。”他抬头看向苏晚,眼眸盛满巨大迷茫无助,“苏晚,我……我是不是连自己都弄丢了?”
苏晚眼眶瞬间热了,上前蹲下平视他痛苦的眼睛。她伸手轻轻捧住他冰凉紧绷的脸颊:“看着我,刘耀文。你在这里。你的手在这里。你的心跳在这里。这就够了。”她目光注入他空洞眼眸,“记忆会迷路,感觉会生疏,没关系。重要的不是你曾经是谁,而是你选择在此时此刻,成为谁。”
“至于《废墟上的星光》……”苏晚目光扫过地上乐谱,语气异常坚定,“忘了它原来的样子又怎样?那是过去的刘耀文写的。现在,你在这里,你的手在这里,你的心……也在这里。为什么不能让它重新活一次?用你现在的痛苦、挣扎、迷茫,去重新赋予它生命?让它变成……属于‘现在’的刘耀文的星光?”
刘耀文怔怔看着她眼底的信任鼓励,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她捧着他脸颊的手心传来温暖力量。他眼底迷茫痛苦剧烈波动,喉结滚动,嘴唇翕动,最终猛地闭眼,一滴滚烫液体滑落砸在苏晚手背。他没说话,反手用那只砸过琴键的右手颤抖地紧握住苏晚捧着他脸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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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耀文不再试图“找回”过去,而是笨拙地重新“学习”。从基础音阶开始,重新感受指尖与琴键的触碰。《废墟上的星光》被锁进抽屉。取而代之是简单旋律片段,随手弹出的音符组合。琴音生涩断续突兀,却有了粗粝生命力。
苏晚是他忠实听众。有时会停下工作倾听,拿起相机捕捉他专注侧脸或舒展眉心。瞬间被定格贴在工作室墙上。
这天苏晚回来,琴房没声音。推开门,刘耀文站在落地窗前背对门口。窗外是城市璀璨灯火。
“在看什么?”
“看光。”他声音低沉沙哑,“以前……只觉得舞台追光才是光。现在看着这些……才发现,光有千万种样子。有的很亮短暂像烟花。有的微弱固执像……深夜还亮着的灯。”
“巡演的事……”刘耀文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公司今天也给我打电话了。”
苏晚心提到嗓子眼。
“不用安慰我。”他打断,转过头看她,眼底没有愤怒失落,是一种澄澈平静甚至释然,“他们说得对。现在的我,连小型演奏会都撑不下来,拿什么去巡演?是我自己……还没准备好。或者说,还没找到……新的路。”
他目光重新投向窗外灯海:“在库尔德斯坦,有次夜里迷路困在废墟。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风声像鬼哭。我以为完了。就在那时,看到远处一点微弱的光。我就朝着那光走。摔倒爬起,直到天亮走到。那是一户普通牧民点着的小油灯。”
苏晚静静听着。
“所以,”他声音带着尘埃落定后的轻松和期待,“巡演没了就没了。或许……是时候重新开始。用现在的双手,重新写点东西。写点……属于‘现在’的声音。”他目光落向钢琴,眼神多了一份跃跃欲试。
苏晚看着他眼底重新燃起的光芒,伸出手握住他微凉的手:“好。”
刘耀文翻转手掌将她手完全包裹进温热掌心。两人并肩望着窗外流动星河。窗玻璃模糊映出他们依偎的影子。寂静里流淌着无需言说的默契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