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读，姜毅果然抱着整理好的《鹊桥仙》笔记来了，还特意用不同颜色的笔标了典故：“‘金风玉露一相逢’里的‘金风’是秋风，‘玉露’是白露，我查了典故，说这是形容相逢的珍贵，就像……”他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什么，耳尖红了红，赶紧把笔记推给许青竹，“你看这个注释就行，有不懂的我再讲。”
许青竹接过笔记，指尖蹭过纸页上姜毅写得工整的字迹，抬头时刚好对上他躲闪的目光，忍不住低声笑了：“就像什么？”
姜毅的脸瞬间更红，把脑袋埋进课本里：“没、没什么，赶紧背书吧，等会儿课代表要检查了。”
两人凑在一起小声念“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晨光从窗户缝里钻进来，落在交叠的课本上。许青竹看着姜毅认真的侧脸，突然觉得，哪怕每天只有这半小时，好像也能撑过高三的压力——至少在这一刻，他不用想压轴题，不用想家教课，只用做和姜毅一起背书的许青竹。
可这份安稳没持续多久，周五下午，许青竹刚走出高三教室，就看见许堰的车停在教学楼楼下。他心里一沉，走过去时，许堰直接递来一张表：“下周末的模考，我给你报了市里的冲刺班，每天八小时，早上七点到下午三点，中午在那边吃饭。”
“下周末我想在学校复习，还有错题没整理完。”许青竹攥紧了表，指节泛白——他早就和姜毅约好，周末要一起把没背完的宋词过一遍。
“错题我让家教帮你整理，冲刺班的题比学校的难，更有用。”许堰的语气没得商量，“我已经跟老师请假了，你不用再跟学校说。”
许青竹没再反驳，只是上车时，看着高二教室的方向，心里像空了一块。晚上他给姜毅发消息，打字删了又改，最后只发了句“周末我要去上冲刺班，不能一起背书了”。
姜毅回复得很快：“没事！高三模考重要，我把宋词的笔记整理好，等你回来给你讲。”后面还跟了个加油的表情包，可许青竹却能想象出，他发消息时，是不是又像上次一样，攥着手机，有点失落。
周日晚上，许青竹从冲刺班回来，刚走到学校，就看见高二教室的灯还亮着。他走过去，透过窗户看见姜毅趴在桌上，手里拿着宋词笔记，旁边放着两颗牛奶糖——一颗草莓味，一颗原味，是他平时爱吃的。
姜毅好像察觉到什么，抬头看见他，眼睛亮了亮，又赶紧把笔记合上：“你回来了？我、我就是在整理笔记，没等你。”
许青竹推开门走进来，拿起那颗草莓味的糖，剥了糖纸递到姜毅嘴边：“下次等我，不用躲。”
姜毅咬着糖，甜意漫到心里，耳尖又红了。许青竹在他旁边，看着笔记上标好的重点，突然低声说：“姜毅，等我高考结束，我们一起把所有没背完的诗，都背一遍。”
姜毅抬头看他，眼里闪着光，用力点头：“好！我等你。”
窗外的月光落在两人身上，高三的压力还在，许堰的要求也没停，但此刻，有了这句“我等你”，许青竹突然觉得，那些难捱的日子，好像都有了尽头。
周三下午的数学小测结束时，天色已经擦黑。许青竹收拾好书包往校门口走，路过高二宿舍楼下，却看见个熟悉的身影——姜毅背着书包，手里攥着个保温桶，正站在路灯下张望。
“你怎么在这儿？”许青竹走过去，才发现姜毅耳朵冻得有点红。
“我从食堂打了热汤，想着你小测完肯定没吃饭。”姜毅把保温桶递过来，桶壁还带着温度，“是萝卜排骨汤，我特意让阿姨少放了盐，你家教课上喝，不会渴。”
许青竹接过保温桶，指尖触到姜毅冰凉的手，皱了皱眉：“怎么不回宿舍等？外面这么冷。”
“我怕你走太快，错过了。”姜毅挠了挠头，笑得有点憨，“宿舍就在楼上，我上去一会儿就暖和了。”他顿了顿，又从口袋里摸出颗奶糖，塞进许青竹手里，“这个给你，累了就含一颗，甜的。”
许青竹攥着奶糖，看着姜毅跑上宿舍楼的背影，保温桶的温度透过掌心传到心里。他低头看了眼手表，离家教上课还有半小时，没立刻走，反而站在楼下等了两分钟——直到看见高二宿舍那扇窗户亮起灯，才转身往家教老师家的方向走。
第二天早读，许青竹刚坐下，就从抽屉里翻出一张纸条，是姜毅的字迹：“汤好喝吗？我明天再去食堂打，你想吃番茄鸡蛋汤还是冬瓜丸子汤？”末尾画了个冒着热气的小汤碗。
许青竹拿起笔，在纸条背面写了“番茄鸡蛋汤”，折成小方块，趁姜毅低头翻课本时，悄悄塞进了他的笔袋里。晨光落在两人交叠的课本上，背书声里藏着没说出口的暖意，慢得像能把高三上学期的紧张，都揉进这半小时里。
许青竹抱着保温桶到家时，客厅的灯亮得晃眼。许堰坐在沙发上，指尖夹着一支没点燃的烟，面前摆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是上次姜毅塞给他的《梦游天姥吟留别》笔记，不知被谁送到了许堰手里。
“这是什么？”许堰的声音冷得像冰，把笔记扔到许青竹面前，“我听说你在学校‘心思活络’，还真没冤枉你？高三了，不琢磨着怎么提分，倒跟人传这种东西？”
许青竹攥紧了保温桶的提手，指尖泛白：“就是同学帮忙整理的复习资料，不是你想的那样。”
“同学？”许堰冷笑一声，身体往前倾了倾，目光带着压迫，“哪个同学会特意给你画小表情？哪个同学会天天等你到天黑？我不管是谁，从今天起，不准再跟人来往！”
“爸，我没有谈恋爱，只是……”许青竹想解释，话却被许堰打断。
“只是什么？”许堰猛地站起身，声音拔高，“你现在的任务只有高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小孩的心思，一旦陷进去，成绩掉得比什么都快！我告诉你许青竹，要是因为这种事耽误了前程，你以后别后悔！”
许青竹没再反驳，只是垂着头，保温桶里的汤早就凉了，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他知道许堰没证据，却也明白，这场怀疑像根刺，以后只会扎得更紧。
等许堰摔门进书房，许青竹才走到窗边，拿出手机。姜毅发了条消息：“明天的番茄鸡蛋汤，我让食堂阿姨多放了番茄，你爱吃酸的。”后面还跟了个咧嘴笑的表情包。
许青竹盯着屏幕，手指在输入框里打了又删，最后只发了个“好”。他想起姜毅冻得发红的耳朵，想起那张画着小汤碗的纸条，心里像被什么堵着——他不能让姜毅知道这些，高三的压力已经够重了，他不想再把姜毅拉进这场争执里。
那天晚上，许青竹把姜毅的笔记夹进了语文课本最厚的一页，又把保温桶洗得干干净净。躺在床上，他盯着天花板，第一次觉得高三的夜晚这么长，长到能把所有的暖意，都熬成藏在心底的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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