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机场的广播第无数次响起催促登机的通知时,莫立安正坐在自己房间的飘窗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窗帘边缘的流苏。窗外是初秋的午后,阳光被切割成细碎的光斑,落在楼下那棵半黄的梧桐树上,像谁不小心打翻了调色盘。
她能想象出此刻机场的情景——熙熙攘攘的人群,行李箱滚轮碾过地面的声响,还有席常明站在安检口,穿着她去年生日送他的那件深灰色风衣,背影挺直得像株沉默的树。
母亲大概会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继父席叔叔则会拍着他的肩膀说些“照顾好自己”之类的话。而他,那个名义上的继兄,或许会回头望一眼人群,目光在某个空处短暂停留,然后才转身,毫不留恋地走进那道玻璃门。
他走之前问过她:“周六早上九点的飞机,来送我吗?”
她当时正低头给多肉换盆,潮湿的泥土沾在指尖,带着清冽的腥气。她含糊地应了一声:“再说吧,那天好像有课。”
其实她根本没课。十七岁的秋天,她刚转学到这所重点高中不到一个月,课程表还没背熟,却清楚地记得他离开的日期。只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去送他,像个真正的妹妹那样笑着说“一路顺风”,还是该流露出一点连自己都不敢深究的不舍?
他们之间的关系,从她被母亲带着踏进席家大门的那天起,就始终隔着一层薄雾。他比她大四岁,那时已经是名牌大学的学生,沉默寡言,眼神总是淡淡的,像结了层薄冰的湖面。她敏感又怯懦,抱着自己的小熊玩偶站在玄关,看着这个即将成为她“哥哥”的少年,只觉得他周身的气场冷得让人不敢靠近。
可他还是在她第一天上学迷路时,开车绕了远路送她到学校门口;在她被同班女生孤立时,不动声色地让母亲多备了些进口零食,说是“同学间分享”;在她熬夜赶作业时,会端来一杯温度刚好的热牛奶,放在桌角,一句话也不说就转身离开。
那些细微的暖意,像投入冰湖的石子,荡开一圈圈连她自己都看不懂的涟漪。
后来他拿到了国外顶尖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要走四年。他说:“等你大学毕业,就来这边找我,我带你去看多瑙河。”
她当时红着脸,点了点头,把那句“好”字藏在喉咙里,像藏了颗滚烫的糖。
此刻,飞机应该已经冲上云霄了吧。莫立安拿起手机,屏幕上干干净净,没有他发来的消息。也是,他从来不是黏腻的人。她点开相册,最新的一张是上周拍的,他站在书房的书架前,穿着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侧脸的线条利落分明。她当时偷偷拍的,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她想,等他到了那边,落地开机,她就把这张照片发给他,再附上一句“一路平安”。
这个念头还没在脑海里停留够三分钟,手机突然疯狂地震动起来。是母亲的电话,她的声音在那头抖得不成样子,像被狂风撕扯的纸片:“立安……你快看新闻……常明他……他那班飞机……”
后面的话,莫立安一个字也没听清。她的手指像被冻住了,花了很大的力气才点开新闻推送。黑体加粗的标题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直直地刺进她的眼睛——“XX航空XXX次航班于大西洋上空失联,疑似坠毁”。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梧桐叶在风中轻轻摇晃,可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黑白色,只有那行字,红得像血。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直到天黑透了,直到母亲和继父失魂落魄地从机场回来,家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再后来,她去了那个所谓的“现场”。其实什么也看不到,只有警戒线,和远处灰蒙蒙的海面。官方通报说,飞机残骸散落范围极广,乘客无一生还,且“难以辨认”。
难以辨认。
这四个字像针一样,密密麻麻地扎进她的心脏。那个答应要带她去看多瑙河的人,那个她偷偷拍了照片还没来得及分享的人,那个她连一句“再见”都没说出口的人,就这样变成了一个模糊的符号,连最后一面,都只能是面目全非的残骸。
她甚至没有资格去痛哭流涕。在所有人眼里,她只是他的继妹,一个在他离开时都吝啬去送行的、关系疏远的妹妹。
只有莫立安自己知道,有什么东西,随着那架坠毁的飞机,永远地埋进了深海里。而她往后漫长的人生,都将在回忆的废墟上,捡拾那些烬余的星火,一寸寸地取暖。
第一章 初入席家
十七岁的莫立安,对“家”这个字的概念,已经有些模糊了。
母亲林慧带着她搬进行驶了近两个小时的黑色轿车时,她正低头数着自己帆布鞋上的鞋带孔。十三对,二十七个孔,这个数字她已经数了一路。这是她对抗不安的方式,用一些无关紧要的琐碎,填满那些汹涌而来的惶恐。
“立安,到了。”林慧的声音温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她伸手替女儿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指尖的温度有些凉。
莫立安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栋两层的独栋别墅,米白色的外墙,带着一个小小的庭院,门口种着几株修剪整齐的栀子花,只是这个季节,早已过了花期,只剩下浓绿的叶子。这和她之前住的那个老旧小区的单元楼,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这就是……席家?”她小声问,声音有点发涩。
“嗯,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林慧牵起她的手,掌心微微出汗。
莫立安跟着母亲走进大门,玄关处铺着柔软的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迎了上来,他看起来温和儒雅,眉眼间带着笑意:“来了?路上累了吧,快进来坐。”他是席振邦,母亲的新丈夫,也是……她名义上的继父。
林慧点了点头,拉着莫立安的手介绍:“立安,叫席叔叔。”
“席叔叔好。”莫立安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
“哎,好孩子。”席振邦笑着应了,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几分打量,却并不让人反感,“常明在楼上看书呢,我去叫他下来。”
“常明”这个名字,莫立安不是第一次听到。母亲在决定嫁给席振邦后,跟她提过几次,说席叔叔有个儿子,叫席常明,比她大四岁,正在读大学,是个很优秀的孩子。
“优秀”这个词,让莫立安本能地有些抗拒。她想象不出一个“优秀”的、即将成为她继兄的少年,会用怎样的态度对待她这个突然闯入的“外人”。
楼梯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莫立安下意识地攥紧了母亲的衣角。
然后,她看到了他。
少年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灰色运动裤,身形很高,大概有一米八几,肩宽腰窄,是很标准的少年身形,却又带着超越年龄的沉稳。他的头发是黑色的短发,修剪得干净利落,额前的碎发不太长,刚好露出饱满的额头。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很深的黑色,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看人时没什么温度,带着一种淡淡的疏离感。他的五官其实很俊朗,只是那过于平静的眼神,让他整个人显得有些冷淡。
“常明,这是林阿姨,还有你妹妹,莫立安。”席振邦介绍道。
席常明的目光在林慧身上短暂停留,微微颔首:“林阿姨好。”然后,他的视线转向莫立安。
莫立安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她飞快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感觉那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落在她身上,让她浑身不自在。
“你好,我是席常明。”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清冽低沉,没什么情绪起伏。
“你、你好,我是莫立安。”她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就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没有想象中的刁难,也没有刻意的热情,平淡得像一杯凉白开。
莫立安被安排住在二楼朝南的房间,和席常明的房间隔着一个走廊。房间很大,带着一个独立的阳台,家具都是新的,显然是特意为她准备的。林慧帮她整理行李时,不停地叮嘱:“立安,以后在这里要懂事,多让着点常明,他是哥哥……”
“我知道了,妈。”莫立安打断她,语气里带着点不耐烦。她知道母亲是为了她好,可这种小心翼翼的叮嘱,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寄人篱下的乞丐。
晚上吃饭的时候,餐桌上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安静。席振邦努力找些话题,林慧温柔地附和着,席常明则安静地吃饭,偶尔在席振邦问到他学业时,才会简单地答几句。
莫立安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味同嚼蜡。她能感觉到席常明的目光偶尔会扫过她,但她始终没敢抬头。
“立安,下周就要转学了,手续都办好了,去市一中,跟常明以前的高中一样,那里的师资很好。”席振邦突然开口说。
莫立安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谢谢席叔叔。”
“嗯,有什么不习惯的,或者在学校受了欺负,都可以跟我说,”席振邦笑了笑,又看向席常明,“常明,你在一中还有些同学吧?到时候跟他们打个招呼,多照顾一下你妹妹。”
席常明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抬眸看向莫立安,她刚好也抬起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撞。他的眼神依旧很淡,看不出什么情绪,几秒钟后,他才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应下了。
莫立安的心却莫名地跳快了几分,她赶紧低下头,假装专心吃饭,耳根却悄悄红了。
那时候的她,还不知道,这个只肯用一个“嗯”字回应的少年,会在她往后的人生里,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记。
转学后的日子,比莫立安想象中更难。市一中是重点高中,同学们大多家境优渥,穿着光鲜,彼此之间熟络地聊着她插不上嘴的话题。她像一株被移植的植物,笨拙地试图在新的土壤里扎根,却总觉得格格不入。
她总是独来独往,课间要么趴在桌子上睡觉,要么就望着窗外发呆。放学铃声一响,她就会立刻收拾好书包,第一个冲出教室,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她怕遇到席常明。虽然他在大学,两人在学校碰不到,但她就是莫名地怕。怕在回家的路上偶遇,怕面对他那双没什么温度的眼睛,怕自己的窘迫被他尽收眼底。
可有些相遇,是躲不掉的。
那是她转学后的第三周,周五下午放学,她刚走出校门,就被几个女生拦住了。为首的是个穿着名牌连衣裙的女生,叫张琪,据说家里很有钱,在班里向来横行霸道。
“你就是那个新来的,莫立安?”张琪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带着明显的敌意。
莫立安皱了皱眉,没说话,想绕开她们。
“站住!”张琪伸手拦住她,“听说你妈嫁给了席叔叔?那你现在是席常明的妹妹了?”
莫立安的脚步顿住了,她不喜欢别人这样议论她的家事,尤其是用这种轻佻的语气。“与你无关。”她冷冷地说。
“哟,还挺横?”张琪嗤笑一声,“你知道吗?以前席常明在我们学校的时候,多少女生追他,他都不理。你现在倒是好,凭空捡了个便宜哥哥。”
旁边的女生也跟着起哄:“就是,看她那穷酸样,跟席家一点都不配。”
“说不定是想攀高枝呢……”
那些刻薄的话语像针一样扎过来,莫立安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眼眶也有些发热。她攥紧了书包带,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她向来不擅长争吵。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停在路边,车窗降下,露出席常明的侧脸。他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张琪等人看到那辆车,脸色都变了变,尤其是张琪,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强装镇定地笑着打招呼:“席学长,你怎么来了?”
席常明没有理她,目光落在莫立安身上。她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显然是受了委屈。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然后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他走到莫立安身边,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投下的阴影将她整个人笼罩住。“上车。”他对她说,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莫立安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像只受惊的兔子。她看着他,又看了看旁边脸色尴尬的张琪等人,犹豫了一下。
“我让你上车。”席常明又重复了一遍,这次的语气稍微重了些。
莫立安咬了咬唇,默默地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席常明关上车门,转身看向张琪,眼神冷了下来,像结了冰:“我的妹妹,轮不到你们来置喙。以后再让我看到你们找她麻烦,后果自负。”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慑人的气势。张琪等人吓得脸色发白,一句话也不敢说。
席常明没再看她们,转身坐进了驾驶座。
车子平稳地驶离,车厢里一片沉默。莫立安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五味杂陈。她想对他说声谢谢,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们为什么找你麻烦?”席常明突然开口问。
莫立安愣了一下,低声说:“不知道。”
席常明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她依旧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着,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在学校受了委屈,不用忍着。”他说,“可以告诉老师,或者……告诉我。”
莫立安猛地抬起头,看向他。他目视前方,侧脸的线条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柔和了一些。她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知道了,谢谢。”这一次,她终于把“谢谢”说了出口,声音还有点哑。
席常明没再说话,只是把车内的空调温度调高了一些。
那天的夕阳很美,金色的光芒透过车窗,落在两人之间的空隙里,仿佛在那道无形的隔阂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莫立安看着席常明握着方向盘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心里某个角落,好像有什么东西,悄悄地开始融化了。
第二章 沉默的温柔
席常明对莫立安的“照顾”,从来都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克制。
他不会像电视剧里那些热情的哥哥一样,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也不会刻意制造话题拉近关系。他的关心,更像是春雨,悄无声息,却无处不在。
莫立安的数学成绩很差,常常对着习题册发呆。有天晚上,她熬夜到凌晨,还是没解出那道附加题,困得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条薄毯,而那道习题册上,多了一行清晰的解题步骤,字迹遒劲有力,是席常明的字。
她在学校食堂吃饭,总是点最便宜的套餐。有次席常明来学校办事,顺便给她带了一份校外的简餐,是她之前无意中提过觉得好吃的那家店的招牌牛肉饭。他把饭递给她,只说“路过,顺便买的”,然后就转身离开了,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她来例假时,肚子疼得脸色发白,蜷缩在房间里。席常明不知道从哪里得知的,让阿姨给她炖了红糖姜茶,还从药箱里找了止痛药,放在她的门口,上面贴了一张便签,写着“饭后吃”。字迹依旧是他惯有的风格,干净利落。
莫立安把那张便签小心翼翼地收进了自己的日记本里。那是她第一次,觉得这个“家”,似乎有了一点温度。
她开始慢慢放下戒备,试着去了解这个继兄。她知道了他学的是金融,知道了他喜欢喝黑咖啡,不加糖不加奶,知道了他晚上会去书房看书到很晚,知道了他其实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冷漠,只是不擅长表达。
他们之间的交流依旧不多,但沉默不再是尴尬的,反而多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周末的时候,席振邦和林慧偶尔会带着他们一起出去吃饭或者郊游。席常明会很自然地走在莫立安身边,在过马路时,不动声色地把她护在内侧;在她被路边的小狗吓到后退时,会伸手挡在她身前;在她拿起相机想要拍风景时,会停下来等她。
这些细微的举动,像投入莫立安心湖的石子,荡开一圈圈温柔的涟漪。
第三章 错位的轨迹
莫立安拖着行李箱站在A大校门口时,初秋的风正卷着银杏叶掠过她的发梢。十八岁的夏天刚过,空气里还残留着燥热的余温,却已隐隐透着属于九月的清爽。
她抬头望着那栋爬满爬山虎的红砖教学楼,心里有种不真实的恍惚。一年前还在为高考埋头苦读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而现在,她已经是这所大学的新生了。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席常明发来的消息:“到了?我在图书馆门口等你。”
莫立安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在屏幕上敲了半天,才回了个“马上到”。
她和席常明的学校在同一个城市,相隔不过半小时车程。填报志愿时,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里,理由是“离家近”,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个藏在心底的真正原因,是他。
席常明今年正好大四。他早已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轮廓愈发硬朗,周身的气场也沉淀得更加沉稳。莫立安远远就看到了他,他站在图书馆巨大的落地窗前,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卡其色休闲裤,背着双肩包,手里还拿着一本书,正低头看着。
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连微垂的眼睫都染上了一层金边。莫立安的脚步顿了顿,忽然觉得有些紧张,像第一次在席家见到他时那样。
这一年多来,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不是最初那层隔着薄雾的疏离。她会在周末回家时,去他的书房问他题;会在他熬夜赶论文时,端去一杯温牛奶;会在他偶尔流露出对未来的迷茫时,笨拙地安慰他“你那么厉害,肯定没问题”。
而他,会在她高考前帮她整理复习资料,会在她拿到录取通知书时,难得地笑了笑说“恭喜”,会在得知她也报了这座城市的大学时,沉默片刻,然后说“有事可以找我”。
“学长。”莫立安走到他面前,刻意把“哥哥”两个字咽了回去。在学校里,他们更像是普通的学长和学妹。
席常明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来了。手续都办好了?”
“嗯,刚在宿舍收拾好。”莫立安点点头,视线不自觉地扫过他手里的书,是一本厚厚的专业书,封面上的字她一个也看不懂。
“带你去逛逛校园?”他合上书,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帆布包,“顺便带你去认认食堂和教学楼的路。”
“好啊。”莫立安的声音轻快了些。
A大的校园很大,绿树成荫,随处可见抱着书本匆匆走过的学生。席常明走在她身侧,步伐不快,刚好能让她跟上。他给她介绍着沿途的建筑,哪里是教学楼,哪里是实验室,哪里的食堂饭菜最好吃,哪里的湖边适合背书。
他的声音清冽,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莫立安跟在他身边,听着他说话,偶尔点点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路过篮球场时,一群男生正在打球,其中一个看到席常明,大声喊着:“席哥!这边!”
席常明停下脚步,朝他们挥了挥手。
“那是我们系的同学。”他转头对莫立安解释道。
“嗯。”莫立安看着那些在球场上挥洒汗水的男生,又看了看身边的席常明,忽然觉得,他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在大学里,他不再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他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的圈子,像一颗正在发光的恒星,吸引着周围人的目光。
有女生经过时,会偷偷地看他,然后红着脸低下头,小声议论着什么。莫立安看在眼里,心里莫名地有些不是滋味。
“你好像很受欢迎。”她忍不住小声说。
席常明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说这个,随即淡淡地说:“还好。”
他的反应总是这样,波澜不惊,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走到一处岔路口,席常明停下脚步:“往这边走是你们系的教学楼,那边是图书馆。记住了吗?”
“记住了。”莫立安点点头。
“晚上有课吗?”他问。
“没有,新生周,暂时还没排课。”
“那晚上一起吃饭,我知道有家不错的火锅店。”他说。
莫立安的心跳又开始加速,她用力点了点头:“好。”
那天晚上的火锅,是莫立安开学以来最开心的一顿饭。热气腾腾的锅底,翻滚的食材,还有对面那个安静吃饭的人,都让她觉得无比温暖。
席常明话不多,但会记得她不吃香菜,会把她爱吃的虾滑多往她碗里夹一些,会在她呛到的时候,递过纸巾和水。
“你大四了,是不是很忙?”莫立安一边涮着肉,一边问。
“嗯,要准备毕业论文,还要找工作。”席常明喝了口可乐,“可能还要准备出国的申请。”
“出国?”莫立安手里的筷子顿了一下,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有点疼,“你要出国留学吗?”
“有这个打算,还在考虑。”席常明看着她,“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莫立安低下头,没再说话。她知道,像席常明这样优秀的人,注定不会只局限在一个地方。可她还是忍不住难过,他们才刚刚在同一座城市,在两条曾经平行的轨迹上有了交集,难道就要再次分开了吗?
“怎么了?”席常明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
“没什么。”莫立安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挺好的,出国留学是好事。”
席常明看着她,眼神深邃,像是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如果我去了,等你大学毕业,就来这边找我,我带你去看多瑙河。”
莫立安的心猛地一跳,抬起头,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眸里。那是她第一次,在他的眼睛里看到如此清晰的温柔。
她的脸颊瞬间红了,低下头,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小声说:“好啊。”
那句藏在喉咙里的“好”,终于说了出来,像一颗酝酿了很久的糖,终于在舌尖化开,甜得让她晕乎乎的。
从那天起,莫立安的大学生活似乎有了盼头。她努力学习,积极参加社团活动,认真过好每一天,因为她知道,有一个约定在等着她。
她和席常明见面的次数不算多,他忙着学业和实习,她也有自己的课程和生活。但他们会经常聊天,用微信,分享彼此的日常。
她会告诉他今天上了什么课,遇到了什么有趣的老师,食堂的新菜品好不好吃。他会告诉她今天去了哪家公司实习,毕业论文写得怎么样,面试遇到了什么问题。
有时候,他会在她下晚自习的时候,开车来接她,送她回宿舍。车里会放着舒缓的音乐,他们一路沉默,却不觉得尴尬。到了宿舍楼下,她会说“谢谢你送我回来”,他会说“早点休息”,然后看着她走进宿舍楼,才开车离开。
这样的日子,平淡却温馨,像一条缓缓流淌的河,带着莫立安对未来的憧憬,慢慢向前。
她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她毕业,然后飞到他的身边,去赴那个多瑙河之约。
可她忘了,生活从来都不是按照剧本上演的。
大二的那个冬天,席常明拿到了国外顶尖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那天晚上,他约她出来吃饭,把通知书放在她面前。
“定了,明年春天走。”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莫立安看着那张薄薄的纸,上面的文字陌生又刺眼。她努力笑着,眼眶却忍不住发热:“恭喜你啊,席常明。”
这是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
席常明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等我到了那边,就给你发照片。”
“好。”莫立安低下头,喝了口果汁,掩饰着自己的情绪。
她知道,分别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席常明出国前的那段时间,他们见面的次数多了起来。他会带她去吃遍这座城市的美食,会带她去看最新上映的电影,会带她去公园散步,像要把未来几年的相处时间,都浓缩在这几个月里。
莫立安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开心一点,她不想让他带着牵挂离开。可离别的伤感,像冬天的寒气,无孔不入地渗透进她的心里。
他离开的前一天,他们在学校的湖边坐了很久。
“到了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按时吃饭,不要总熬夜。”莫立安像个老妈子一样叮嘱着,声音有点哽咽。
“嗯,知道了。”席常明看着她,眼神温柔,“你也是,在学校要好好学习,不要贪玩,遇到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好。”莫立安点点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席常明伸出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像安抚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动物。“别哭,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我知道。”莫立安吸了吸鼻子,努力把眼泪憋回去,“我会努力学习的,等我毕业,就去找你。”
“嗯,我等你。”席常明看着她,认真地说。
那天的太阳很大,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莫立安看着席常明的侧脸,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快点长大,快点毕业,快点飞到他的身边。
她以为,这只是一次短暂的分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她以为,他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可以一起去看多瑙河,可以一起度过很多个春夏秋冬。
她以为……
可命运,从来不会因为人的期待,就变得仁慈。
第四章 未寄的信
席常明离开后的第一个冬天,来得格外早。
莫立安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踩着厚厚的积雪走在回宿舍的路上。雪花落在她的发梢和肩膀上,瞬间融化,带来一丝冰凉的湿意。手机里弹出天气预报,说未来几天会有暴雪。
她想起去年冬天,也是这样的天气,席常明还在国内。那天她发着高烧,躺在床上昏昏沉沉,是他冒着大雪跑了好几家药店,给她买了退烧药和温度计,又守在她床边,每隔一小时就给她量一次体温,直到她的烧退下去。
“笨蛋,不知道多穿点吗?”他当时的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责备,眼神里却满是担忧。
莫立安把手插进口袋里,指尖触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是一枚硬币,欧元的硬币,是席常明临走前塞给她的,说:“拿着,就当是提前给你准备的路费。”
她把硬币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金属触感,却让她觉得有了一丝力量。
她开始学着给席常明写信。不是电子邮件,而是手写的信,一笔一划,写在带着浅蓝条纹的信纸上。
她告诉他,她的专业课考了全班第一;告诉他,宿舍楼下的那棵梧桐树落光了叶子,像一幅素描画;告诉他,她加入了学校的摄影社,拍了很多好看的照片,等他回来给她点评;告诉他,冬天来了,她很想念他。
她写得很琐碎,像在跟他分享日常的点点滴滴。可那些信,她一封也没有寄出去。她把它们都装进了一个铁盒子里,藏在衣柜最深处。
她怕打扰到他,怕他忙着学业,没时间看这些无关紧要的唠叨。她也怕,怕自己的思念太满,会从字里行间溢出来,被他看穿。
席常明偶尔会给她打视频电话,大多是在深夜。他那边是白天,阳光很好,他会坐在书桌前,背景是陌生的街道和建筑。
“最近怎么样?”他总是这样开头。
“挺好的,你呢?”她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轻快。
他们聊着各自的生活,他说那边的课程很难,同学大多是外国人,交流起来有点费劲;她说她最近在忙着准备期末考试,还报了一个德语班,为将来去找他做准备。
“德语很难吧?”他笑着问,眼底有温柔的光。
“有点,但我会努力的。”莫立安用力点头,像在向他保证。
视频里的他,好像又清瘦了一些,眼底偶尔会有疲惫的红血丝,但眼神依旧明亮。莫立安看着他的脸,心里既骄傲又心疼。骄傲他那么优秀,能在异国他乡站稳脚跟;心疼他一个人,要承受那么多压力。
“等你来了,我带你去吃正宗的香肠和啤酒。”他说。
“好啊,我还要去看多瑙河。”
“一定带你去。”
挂了电话,莫立安会对着手机屏幕发呆很久。她把他视频里的截图存下来,一张张翻看,看他说话的样子,看他笑的样子,看他认真听她说话的样子。
那些截图,和那本偷偷拍的照片,还有那盒未寄出的信,成了她对抗思念的武器。
时间在忙碌的学业和无声的思念中慢慢流逝。莫立安升入了大三,席常明则开始准备毕业答辩。
他告诉她,毕业后会留在那边工作。“等你毕业,过来找我,我们就在那边定居。”
莫立安听到这话时,心脏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胀胀的。她仿佛已经看到了他们未来的生活,在一个陌生的城市,有他,有她,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家。
“好。”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却无比坚定。
她开始更加努力地学习德语,开始了解那边的风土人情,开始规划毕业旅行的路线。她甚至已经买好了毕业那年去那边的机票,就藏在那盒信的最下面。
她想,等她毕业那天,就把机票拍给他看,给他一个惊喜。
可她没等到那一天。
母亲的声音在那头破碎不堪,几乎不成调:“立安……常明他……他出事了……”
“妈,您别急,慢慢说,常明怎么了?”莫立安的声音在发抖。
“新闻……你看新闻……他乘坐的那班飞机……坠毁了……”
“轰”的一声,莫立安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手机从手里滑落,摔在地上,屏幕裂开了一道缝,像她此刻的心。
她像个提线木偶,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母亲那句“飞机坠毁了”在反复回响。
她打开电脑,颤抖着手搜索新闻。铺天盖地的报道,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凌迟着她的心脏。航班号,起飞时间,坠毁地点……都和席常明告诉她的一模一样。
他说,他要回来参加毕业典礼,顺便……给她一个惊喜。
惊喜?这就是他给她的惊喜吗?
莫立安抱着膝盖,蜷缩在椅子上,哭得撕心裂肺。她想起他们的约定,想起多瑙河,想起香肠和啤酒,想起他临走前塞给她的那枚欧元硬币,想起那盒还没寄出去的信,想起藏在信下面的那张机票……
一切都成了泡影。
几天后,她跟着父母去了那个所谓的“现场”。其实什么也没有,只有冰冷的警戒线,和一望无际的灰色海面。官方说,飞机残骸散落范围太大,加上天气恶劣,很难找到完整的遗体。
“难以辨认。”工作人员是这么说的。
莫立安站在海边,海风吹得她头发乱舞,脸上又冷又麻。她没有哭,只是死死地盯着那片海。
那个答应要带她去看多瑙河的人,那个她偷偷拍了照片藏起来的人,那个她写了满满一盒信却没敢寄出去的人,那个她规划了无数次未来的人……就这样,消失在了这片冰冷的海水里。
连一句再见,都没有来得及说。
她甚至……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回去的路上,车里一片死寂。母亲靠在继父肩上,低声啜泣。莫立安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闪过和席常明相处的点点滴滴。
第一次在席家见到他,他穿着白T恤,眼神冷淡;第一次在学校被欺负,他开车来接她,替她解围;第一次和他一起吃火锅,他把虾滑夹到她碗里;第一次视频通话,他笑着说要带她去吃香肠……
那些画面,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却又遥远得像一场梦。
她的手机响了,是一条短信,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大概是航空公司的慰问短信。她看着那条短信,忽然想起,席常明走的那天,她没有去送他。
她以为,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很多机会,可以好好告别。
可她不知道,有些人,一旦转身,就是一辈子。
回到学校,莫立安把自己关在宿舍里,不吃不喝,像个活死人。直到室友把那盒信放在她面前,她才像突然醒过来一样,抱着盒子,哭得肝肠寸断。
她打开盒子,拿出那些信,一封封地看。那些琐碎的日常,那些没说出口的思念,那些对未来的憧憬,此刻都变成了最锋利的刀,一刀刀割在她的心上。
她拿起笔,想再写点什么,写给那个永远也收不到信的人。可笔尖落在纸上,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只有一滴又一滴的眼泪,晕开了纸上的墨迹。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纷纷扬扬,像要把整个世界都掩埋。莫立安把脸埋在膝盖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席常明,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不,不是好像。
是很喜欢,很喜欢。
可是,你听不到了。
第五章 触景生情的日常
席常明离开后的第一个春天,来得悄无声息。
莫立安依旧按时上课,按时吃饭,按时去图书馆,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两样。只是她的话更少了,眼神总是空落落的,像蒙着一层雾。
她不再去德语班了,那本崭新的德语教材被她放在了书架最顶层,再也没有碰过。她也退出了摄影社,那个曾经被她视若珍宝的相机,落满了灰尘。
她不敢再去想未来,未来里没有他,只剩下一片荒芜。
她开始害怕看到和他有关的一切。
路过学校的篮球场,她会下意识地绕开。那里曾经有他打球的身影,虽然她从未亲眼见过,却能从别人的描述里,想象出他挥洒汗水的样子。
看到穿白衬衫的男生,她会愣神很久。席常明以前很喜欢穿白衬衫,尤其是在图书馆看书的时候,阳光落在他身上,干净得像一幅画。
闻到黑咖啡的味道,她会突然红了眼眶。他总是喝那种很苦的黑咖啡,她说难喝,他却说“习惯了”。
有次在食堂吃饭,她看到邻桌的男生在给女生剥虾,动作笨拙又认真。她突然就想起,席常明也给她剥过虾,在那家他们一起吃过的火锅店里,他低着头,手指灵活地去掉虾壳,然后把虾肉放进她碗里,一言不发。
那天,她没吃完就离开了,躲在教学楼后面的角落里,哭了很久。
她开始频繁地想起他,在每一个不经意的瞬间。
下雨的时候,她会想起他开车送她回家的那个傍晚,车窗上的雨痕,和他专注开车的侧脸。
起风的时候,她会想起他替她拢紧围巾的动作,指尖不经意划过她的脖颈,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看到好看的风景,她会下意识地拿出手机,想拍下来发给她,手指触到屏幕时,才猛然想起,那个号码,再也打不通了。
她的手机里,还存着他的号码,微信好友列表里,他的头像依旧是那张她偷偷拍的照片。她不敢删,也不敢点开。她怕看到那个灰色的头像,提醒她他已经不在了的事实。
周末回家,她总是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很少出来。席家的每一个角落,都有他的影子。
书房里,他曾经用过的书桌,还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样子,上面放着他没看完的书,和一个空了的咖啡杯。
客厅的沙发上,他曾经坐过的位置,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甚至是厨房的冰箱里,还放着他喜欢喝的那种牌子的牛奶,虽然早就过期了,母亲却一直没舍得扔。
有次,她在书房找东西,不小心碰掉了书架上的一个盒子。里面掉出来的,是他的大学毕业证和一些获奖证书。她一张张地翻看,看着照片上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原来,他曾经那么优秀,优秀到让她觉得,自己永远也追不上他的脚步。
她想起他拿到国外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他平静地告诉她这个消息,眼神里却有藏不住的光芒。她说“恭喜你”,他说“等你来找我”。
多可笑啊,他等不到了,她也去不了了。
夏天的时候,她回了一趟以前的高中。
学校还是老样子,教学楼刷了新的油漆,操场铺上了塑胶跑道,只有那棵梧桐树,依旧枝繁叶茂。
她站在树下,想起第一次被张琪刁难时的情景,想起席常明走过来,把她护在身后的样子。那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展现出保护欲。
那时候的她,还不知道,这份保护欲里,藏着怎样深沉的情感。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她在树下站了很久,直到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她好像看到,少年穿着白衬衫,站在不远处,正看着她,眼神温柔。她想走过去,想对他说声“好久不见”,可脚步却像被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像谁在低声叹息。那个身影,也随着风,慢慢消失了。
她知道,那只是她的幻觉。
秋天来了,银杏叶又黄了。A大的校园里,到处都是金黄色的落叶,像铺了一层地毯。
莫立安走在落叶上,听着脚下发出的“沙沙”声,忽然就想起,席常明曾经带她逛校园的那个下午。他走在她身边,给她介绍着沿途的建筑,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身上,温暖得让人想靠近。
她走到图书馆门口,那个他曾经等过她的地方。那里站着一对情侣,男生在给女生讲题,女生仰着头,眼神里满是崇拜。
莫立安停下脚步,看着他们,眼眶慢慢红了。
她想起席常明给她讲数学题的样子,他总是很有耐心,一遍又一遍,直到她听懂为止。他的手指划过习题册,留下淡淡的痕迹。
她想起他说:“等你来了,我带你去看多瑙河。”
多瑙河……她后来查过,那是一条很美很美的河,蓝色的河水,两岸是古老的建筑。
可是,她再也没有机会去看了。
没有他,再美的风景,也失去了意义。
冬天又到了,下起了雪,和他离开的那个冬天一样大。
莫立安坐在宿舍的窗边,看着外面飘飞的雪花,手里握着那枚欧元硬币。硬币被她摩挲得光滑发亮,带着她的体温。
她想起那个约定,等她大学毕业,就去找他。
还有半年,她就要毕业了。
可她要去哪里呢?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往后的漫长岁月里,她会一直这样,在每一个触景生情的瞬间,想起他,想起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那些和他有关的回忆,像烬余的星火,微弱,却足以支撑她,在没有他的世界里,一寸寸地,艰难前行。
只是,那片曾经憧憬过的多瑙河畔,再也不会有他们并肩的身影了。
只有风,年复一年地吹过,带着无人知晓的,关于爱与遗憾的秘密。
(完)**这是我初中时写的一篇小说,感觉当时的内容不错,所以就写了下来,虽然文有点多,但是内容还不错,再加上修改了一下,还是挺满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