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昼夜的边界
夏婉莹将最后一份文件归档时，办公室的日光灯管发出“嗡”的一声轻响，像是在为这个加班的夜晚画上句点。她揉了揉酸胀的脖颈，看向窗外——丰城的夜景总是这样，霓虹如织，将天空染成一片暧昧的橘紫色，那些高楼大厦里亮着的灯，每一盏背后都藏着不同的故事，而她的故事，藏在其中最隐秘的那一盏里。
手机在桌面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没有备注的号码发来一条信息：【老地方，等你。】
夏婉莹的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两秒，最终还是回复了一个“好”字。
两年了，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节奏。白天，她是格子间里不起眼的文员夏婉莹，拿着不高不低的薪水，挤着早晚高峰的地铁，和所有为生活奔波的打工人一样，为了一个标点符号的错误而被上司训斥，也会在午休时和同事分享一杯奶茶的甜。
而到了夜晚，她会换乘两班地铁，穿过三条街，走进那栋位于市中心黄金地段、安保严密得如同堡垒的公寓。那里住着霍擎，丰城无人不知的“霍爷”。
关于霍擎的传说有很多，有人说他手段狠厉，年纪轻轻就坐稳了霍家的位置，将原本松散的家族产业整合成如今横跨地产、金融的商业帝国；有人说他性情冷漠，身边从未有过固定的女伴，是丰城名媛圈里只可远观的高岭之花；还有人说，他两年前大病一场，差点没挺过来，之后性子就越发深沉难测。
只有夏婉莹知道，那场“大病”的真相。
两年前，她还在大学念最后一年，为了凑学费，在一家名为“迷迭”的高级酒吧做兼职服务生。那天晚上，她被经理临时叫去给VIP包厢送酒，推开门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拽了进去，后背撞在冰冷的门板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包厢里光线昏暗，烟雾缭绕，她只看清一个男人坐在沙发中央，身形挺拔，即使坐着也透着一股迫人的压迫感。他闭着眼，眉头紧蹙，额头上布满冷汗，呼吸粗重，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霍擎。他中了一种罕见的蛊毒，发作时痛苦难当，而解药，需要与特定体质的人结合才能暂时缓解。她恰好就是那个“特定体质”的人。
那天晚上，她稀里糊涂地被他带回了这栋公寓，成了他缓解痛苦的“解药”。
再后来，就成了现在这样。
夏婉莹走出写字楼，晚风带着夏末的余热拂过脸颊，她拢了拢身上的薄外套，走向地铁站。地铁里人不多，她靠在扶手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黑暗，思绪有些飘忽。
两年，七百多个日夜，足够让陌生变得熟悉，让抗拒变得麻木，甚至……滋生出一些不该有的东西。
她知道自己和霍擎之间是什么关系。他需要她的身体来缓解痛苦，而她，从最初的恐惧、抗拒，到后来的顺从、习惯，甚至在某个瞬间，会贪恋他偶尔流露出的、不属于“霍爷”的温度。
比如有一次，她来例假，疼得脸色发白，他皱着眉让家庭医生过来，又让阿姨煮了红糖姜茶，虽然语气依旧冷冰冰的，眼神里却没有了往日的不耐烦。
比如他会记得她不吃香菜，每次阿姨准备的晚餐里，她的那份永远干干净净。
这些细微的瞬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她知道不该当真，可人心不是钢铁，总会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悄悄变软。
地铁到站，夏婉莹走出站台，打了辆出租车。报出地址时，司机看她的眼神带着一丝探究——那片区域，不是普通人能住进去的。
公寓楼下的保安早就认识她，看到她下车，只是微微点头，没有多余的询问。电梯直达顶层，门一开，就看到玄关处亮着一盏暖黄色的壁灯。
霍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穿着黑色的真丝睡袍，领口微敞，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指尖夹着一支烟，烟雾在他眼前袅袅升起，模糊了他深邃的五官。
听到脚步声，他抬眼看来。
他的眼睛很深，是纯粹的墨色，看人时总带着一种审视般的锐利，仿佛能穿透人心。但此刻，那锐利中似乎掺了点别的东西，像是压抑着的躁动。
“来了。”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夏婉莹“嗯”了一声，换了鞋，走到他面前。
他放下文件和烟，伸手将她拉进怀里。他的体温很高，带着熟悉的、清冽中夹杂着一丝烟草味的气息。
“今天反应有点重。”他在她耳边低语，呼吸带着热度。
夏婉莹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抬手环住他的脖子，声音轻轻的：“我知道。”
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两年，她早已“熟门熟路”。
他需要她，如同需要空气和水。而她，在这场各取所需的关系里，渐渐迷失了自己。
夜晚的缠绵总是带着一种极致的放纵和隐秘的脆弱。霍擎在情动时，会紧紧抱着她，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嘴里偶尔会溢出模糊的字眼，但夏婉莹从来听不清。
她也从不问。
天亮时，夏婉莹会在霍擎醒来之前悄悄离开。他似乎也默许了这种模式，从不挽留，也从不提及白天的事。
他们就像两条平行线，白天在各自的轨道上运行，毫无交集；夜晚则短暂交汇，燃烧过后，又迅速分离。
这样的日子，夏婉莹以为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那个名字的出现，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彻底打破了所有的平衡。
第二章 归来的名字
“听说了吗？苏小姐回来了。”
“哪个苏小姐？”
“还有哪个？就是霍爷当年放在心尖上的那位，苏清媛啊！我听我表姐说的，她昨天在机场看到苏小姐了，身边跟着好几个保镖，排场大得很！”
“真的假的？苏小姐不是出国好几年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谁知道呢……不过说起来，当年霍爷对苏小姐那可是掏心掏肺的好，要不是苏小姐突然出国，说不定早就成霍太太了。”
午休时间，茶水间里的议论声不大不小，刚好飘进夏婉莹的耳朵里。她端着水杯的手微微一颤，温热的水溅在虎口上，带来一阵轻微的刺痛。
苏清媛。
这个名字，夏婉莹并不陌生。
她曾在霍擎书房的抽屉里，见过一张旧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穿着白色连衣裙，笑靥如花，依偎在年轻的霍擎身边。那时的霍擎，眉眼间还带着少年气，看向女孩的眼神，是夏婉莹从未见过的温柔。
照片背面，写着两个字：清媛。
她当时没敢问，霍擎也从未提起过。但她心里清楚，这个叫苏清媛的女孩，在霍擎心里，有着不可替代的位置。
茶水间的议论还在继续。
“我还听说，苏小姐这次回来，是想和霍爷复合的。”
“那霍爷会同意吗？”
“不好说……但我觉得可能性很大。你想啊，霍爷身边这两年虽然没缺过女人，但从来没有哪个能登堂入室的，说不定心里一直等着苏小姐呢。”
“也是……说起来，霍爷身边好像一直有个固定的……但谁也不知道是谁，估计也就是个排遣寂寞的，跟苏小姐没法比。”
“可不是嘛，说不定就是个替身呢？毕竟苏小姐才是白月光啊。”
“替身”两个字，像针一样扎进夏婉莹的心里，密密麻麻地疼。
她端着水杯，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茶水间。
回到座位上，她心神不宁，眼前反复出现那张照片上苏清媛的笑脸，和霍擎看着她时温柔的眼神。
替身吗？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被霍擎带回公寓的场景，他闭着眼睛，痛苦地喘息着，抓住她的手，却在她耳边低喃了一个模糊的名字，当时她没听清，现在想来，会不会就是“清媛”？
她想起霍擎偶尔会在不经意间纠正她的习惯，比如她喜欢喝冷水，他却总让她喝温水，说对身体不好；比如她不喜欢吃甜食，他却会让阿姨准备一些，放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这些习惯，是不是都属于苏清媛？
她想起自己和苏清媛一样，都是长发，都是偏白的肤色，甚至连身形都有几分相似。
越想，心就越沉。
原来这两年的相处，那些细微的温柔，那些不经意的照顾，都不是因为她是夏婉莹，而是因为她身上有苏清媛的影子。
她不过是个替代品，一个在他痛苦时缓解症状、在他寂寞时排遣空虚的工具。
这个认知让她浑身发冷，连指尖都变得冰凉。
晚上，夏婉莹还是去了那栋公寓。
霍擎似乎心情不太好，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周身散发着低气压。看到她进来，也只是抬了抬眼皮，没说话。
夏婉莹换了鞋，走到他面前，像往常一样，准备接受他的“需要”。
但这一次，霍擎没有像往常一样拉她。他只是看着她，眼神深沉，像是在思考什么。
“你今天，不太对劲。”他忽然开口。
夏婉莹的心猛地一跳，强装镇定：“没有啊，可能是有点累。”
他盯着她的眼睛，那目光太过锐利，仿佛要将她的心思看穿。“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夏婉莹的呼吸一滞，不敢看他的眼睛，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蝇：“没有。”
霍擎沉默了片刻，忽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夏婉莹，看着我。”
他的指尖微凉，带着惯有的强势。夏婉莹被迫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她看不懂的深沉，还有一丝……她不敢深究的慌乱？
“苏清媛回来了。”他语气平淡地陈述，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夏婉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张了张嘴，想问“那我呢”，想问“我是不是她的替身”，但最终，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只化作一个苍白的微笑：“哦，知道了。”
霍擎看着她脸上强装的平静，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没有。”夏婉莹摇摇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这是霍爷的私事，我不该过问。”
她的顺从和疏离，像是一根刺，扎在了霍擎的心上。他忽然觉得有些烦躁，松开了手，站起身，背对着她：“你今晚……回去吧。”
夏婉莹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得到了特赦，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好。”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公寓，甚至忘了拿自己放在玄关的外套。
走出公寓楼，晚风吹在身上，带着深秋的凉意。夏婉莹抱紧了双臂，却还是觉得冷，从里到外的冷。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出租屋的。打开门，迎接她的只有一室的冷清。
她瘫坐在沙发上，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原来，所有的温存都是假象，所有的习惯都是刻意。她以为的特殊，不过是因为她像另一个人。
两年的时光，像一场荒诞的梦。现在，梦该醒了。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继续留在霍擎身边，只会让自己陷得更深，最后伤得更重。
离开吧。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
她要离开丰城，离开这个充满谎言和伤痛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第三章 无声的逃离
做出离开的决定后，夏婉莹反而平静了下来。
她开始不动声色地做准备。
她以“家里有事”为由，向公司递交了辞职信。领导虽然有些意外，但看她态度坚决，也没多挽留，只是让她把手头的工作交接好。
她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出租屋里的东西不多，大多是一些衣物和书籍。她把它们一一打包，放进几个纸箱里，寄回了老家。她没告诉父母自己要回去，只说暂时不用的东西先寄回去存放。
她像往常一样，白天去公司上班，晚上去霍擎的公寓。
霍擎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依旧是白天形同陌路，晚上亲密缠绵。只是他看她的眼神，似乎越来越深沉，偶尔会在她睡着时，静静地看她很久，眼神复杂难辨。
苏清媛回来的消息，在丰城的上流社会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关于他们复合的传闻也越来越多，甚至有媒体拍到了霍擎和苏清媛一起吃饭的照片。照片上，苏清媛笑靥如花，霍擎虽然表情依旧淡淡的，但也没有明显的拒绝。
这些消息，夏婉莹都是从同事的议论中听到的。每一次听到，她的心都会疼一下，但她脸上始终保持着平静。
她知道，自己离开的时机，越来越近了。
最后一个晚上，夏婉莹像往常一样，躺在霍擎的怀里。
他的手臂紧紧地环着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房间里很安静，只能听到彼此平稳的呼吸声。
“霍擎，”夏婉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你会找我吗？”
霍擎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收紧了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了。“胡说什么。”
“我就是问问。”夏婉莹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这是她最后一次这样靠近他了。
“不会让你不见的。”霍擎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
夏婉莹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她知道，这句话，他大概是对苏清媛说过的吧。
第二天凌晨，天还没亮，夏婉莹就悄悄起床了。
霍擎还在熟睡，眉头微蹙，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稳的梦。夏婉莹站在床边，静静地看了他很久。
这个男人，给了她两年的纠缠，也给了她难以言说的伤痛和……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敢承认的眷恋。
她轻轻俯下身，在他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无声的吻。
“霍擎，再见了。”
她在心里默默地说。
然后，她转身，拿起早已收拾好的一个小小的行李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栋公寓。
走出公寓楼，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清晨的风有些凉，吹在脸上，带着一丝清醒的刺痛。
夏婉莹回头看了一眼那栋高耸入云的建筑，它在晨曦中沉默地矗立着，像一个巨大的、冰冷的牢笼。
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地铁站。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她只知道，她必须离开这里，离开霍擎，离开这个让她迷失的地方。
坐上最早一班地铁，夏婉莹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再见了，霍擎。
再见了，我这场荒唐的梦。
第四章 半年之后
半年后。
南方的一个小城，阳光明媚，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水汽和花草的清香。
夏婉莹抱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
婴儿大概八九个月大，穿着粉色的连体衣，小脸红扑扑的，嘴里叼着一个粉色的安抚奶嘴，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这是她的孩子，是她和霍擎的孩子。
离开丰城一个月后，夏婉莹才发现自己怀孕了。当时她很慌乱，甚至想过不要这个孩子。但当她第一次感受到胎动时，所有的犹豫都消失了。
这是她的孩子，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她在这个陌生的小城租了一间带院子的房子，安心养胎。这里没有人认识她，也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她找了一份在小书店整理书籍的工作，虽然薪水不高，但足够维持她和孩子的生活。
日子过得平静而简单，没有了丰城的喧嚣和压抑，也没有了霍擎带来的悸动和痛苦。
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还是会想起那个男人。想起他深邃的眼眸，想起他低沉的声音，想起他怀抱的温度。
但她很快就会摇摇头，把那些念头驱散。
都过去了。
“咿呀……”怀里的婴儿发出一声小小的呓语，小手挥舞着，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夏婉莹低下头，温柔地笑了笑，伸手握住了孩子的小手。
孩子的手软软的，暖暖的，像一团小小的棉花。
“宝宝乖，妈妈在这里。”
她给孩子取名叫夏念安，念安，思念安宁，也希望她能一生平安。
这半年来，她没有回过丰城，也没有关注过任何关于霍擎的消息。她像一个隐士，隔绝了与过去的一切联系。
直到有一天，她在书店看到一本财经杂志，封面上的人，正是霍擎。
他比半年前清瘦了一些，
他比半年前清瘦了一些，眉宇间的冷硬似乎更重了，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气场。杂志上写着他又拓展了新的商业版图，行事依旧雷厉风行，只是关于苏清媛的消息，只字未提。
夏婉莹指尖划过杂志封面，心脏像被细密的针扎了一下，她迅速合上杂志，放回原位，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东西。
原来他过得很好，没有她，他的世界依旧运转得风生水起。
也是，她本就是他生命里可有可无的存在，甚至可能早已被遗忘。
这样想着，心里却莫名地空了一块。
念安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小手抓住她的手指，用力地晃了晃，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
夏婉莹回过神，看着女儿纯真的笑脸，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酸涩。她现在唯一的牵挂，只有这个孩子。
只是，随着念安一天天长大，越来越像霍擎的眉眼让她心惊。那双眼，那鼻梁，甚至连微微蹙眉的样子，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开始害怕，害怕有一天，霍擎会找到这里。
更重要的是，她知道，念安不该只有她一个人。她需要一个完整的家，需要父亲的存在，哪怕那个父亲，心里或许从未有过她们。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便疯狂地滋长。
她辗转反侧了好几个晚上，终于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她联系了以前在酒吧认识的一个信得过的朋友，拜托他帮忙把念安送回霍擎身边。她没有露面，只是把念安的出生证明和一封信交给了朋友。
信上，她只写了一句话：“孩子是你的，我养不好她，还给你。”
送走念安的那天，夏婉莹躲在窗帘后面，看着朋友抱着念安上了车。念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开始哭闹，小手不停地挥舞着，像是在寻找她。
夏婉莹捂住嘴，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掉。
车子缓缓驶离，带走了她的全世界。
她蹲在地上，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了半年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她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只知道，这或许是对念安最好的选择。
霍擎的公寓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霍擎坐在沙发上，指尖的烟燃到了尽头，烫到了手指，他却浑然不觉。半年了，夏婉莹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他动用了所有的力量去找，却一无所获。
这个女人，就像他命里的劫，猝不及防地闯入，又悄无声息地离开，却在他心里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苏清媛确实回来了，也提过复合，但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对她，早就没有了当年的感觉，剩下的，不过是一些年少时的回忆。
他真正在意的，是那个总是低着头，安静得像空气一样，却能在不经意间拨动他心弦的夏婉莹。
他甚至开始后悔，后悔自己当初没有早点说清楚，后悔自己的迟钝和别扭，让她产生了误会。
就在他烦躁不安的时候，门铃响了。
保镖走了进来，神色有些复杂：“霍爷，外面有个人，说有东西要交给您。”
“什么东西？”霍擎的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疲惫。
“是……一个孩子。”
霍擎猛地抬起头，眼神锐利如刀：“什么孩子？”
话音刚落，朋友就抱着念安走了进来。
念安还在哭闹，小脸上挂满了泪水，看起来委屈极了。
当看到孩子那张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小脸时，霍擎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漏跳了一拍。
“这是……”
朋友把夏婉莹写的信递了过去：“这是夏小姐让我交给您的，她说，孩子是您的。”
霍擎颤抖着手，打开了那张薄薄的信纸。上面只有一句话，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了他的心上。
孩子是你的……
他猛地看向那个还在哭闹的孩子，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有震惊，有狂喜，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心疼。
这是他的孩子，是他和夏婉莹的孩子。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从朋友怀里接过念安。
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哭闹声渐渐小了下来，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那眼神，像极了夏婉莹。
霍擎的心瞬间就软了下来，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柔和珍视，填满了他的胸腔。
“夏婉莹……”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语气里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更多的，却是失而复得的庆幸和……势在必得的决心。
她以为把孩子送来，就能撇清关系吗？
太天真了。
夏婉莹，你跑不掉的。
这一次，无论你躲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把你找回来。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念安，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宝宝，别怕，爸爸在这里。”他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念安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小嘴动了动，伸出小手，抓住了他的手指。
霍擎的心，在这一刻，彻底被填满了。
他知道，寻找夏婉莹的路，或许还很长，但这一次，他有了方向，也有了动力。
他要找到她，告诉她，她从来都不是什么替身，她是他霍擎唯一想要的人。
他还要告诉她，他们的家，不能没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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