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父女初遇的褶皱
霍擎抱着念安的手有些僵硬。
小家伙似乎哭累了，抽噎着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她不怕生，反而好奇地盯着眼前这个眉眼深邃的男人，小手依旧紧紧攥着霍擎的手指——那根指节分明、常年带着薄茧的手指，此刻被她捏得微微泛红。
“她叫什么？”霍擎的声音有些发紧，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里小生命的体温，柔软得像一团云，却又沉甸甸地压在他心上。
朋友愣了一下，摇头：“夏小姐没说，只给了出生证明。”
霍擎低头看向那份出生证明，目光落在“夏念安”三个字上时，喉结滚动了一下。念安……是在念着谁的安？他几乎能想象出夏婉莹写下这两个字时，眼底藏着的那点复杂心思。
保镖端来温水，霍擎笨拙地想给孩子喂点，却被念安扭头躲开，小脑袋往他怀里蹭了蹭，嘴里发出委屈的“呜呜”声。那模样，像只受了惊的小兽，下意识地寻找着能依靠的地方。
霍擎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扫过，瞬间软得一塌糊涂。他放缓了动作，将孩子抱得更稳些，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柔软的头发：“不怕，嗯？”
他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耐心。这与平日里那个说一不二、气场凛冽的霍爷判若两人。旁边的保镖看得目瞪口呆，悄悄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这对突然出现的父女。
接下来的几天，霍擎的生活彻底被打乱了。
他推掉了大部分不必要的应酬，把工作尽可能挪到家里处理。可面对这个小不点，他依旧手忙脚乱。
念安晚上会哭醒，大概是不习惯新环境，一哭起来就停不下来。霍擎抱着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哼着不成调的曲子——那是他小时候听保姆唱过的，早忘了词，只记得个模糊的调子。没想到，这跑调的哼唱，竟然真能让小家伙渐渐安静下来，睫毛上挂着泪，小脑袋靠在他肩上，呼吸慢慢平稳。
他开始研究婴儿食谱，看着阿姨给念安做辅食，眼神专注得像是在看一份重要的合同。念安不爱吃蔬菜泥，他就皱着眉，用小勺一点点哄着喂，嘴里还学着别人的样子念叨：“吃了长高高，嗯？”
有一次，他开视频会议，念安坐在他腿上玩拨浪鼓，突然“咿呀”一声，小手拍在键盘上，把一份刚拟好的文件发送了出去。霍擎看着屏幕那头下属震惊的表情，面不改色地关了视频，低头看怀里咯咯笑的小家伙，非但没生气，反而屈指敲了敲她的小脑袋：“调皮。”
念安似乎很喜欢他的声音，每次他打电话处理工作，她就安安静静地趴在他怀里，小手揪着他的衬衫纽扣，听着他低沉的嗓音，时不时发出一两声软糯的回应。
霍擎看着她一天天变得活泼，看着她笑起来时眼睛弯成月牙，看着她闹脾气时鼓着腮帮子的样子，心里那片因夏婉莹离开而荒芜的地方，渐渐长出了绿意。
可越是这样，他就越想念夏婉莹。
他会对着念安那张酷似自己的小脸发呆，想着夏婉莹怀着孩子时，是怎样一个人熬过那些孕吐的夜晚？想着她抱着小小的念安，在那个南方小城的院子里，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轻声细语地哄着？
他派人去查夏婉莹的下落，线索却总是在那个小城断了。她像是刻意抹去了所有痕迹，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出租屋，和邻居模糊的记忆——“那个姑娘很安静，抱着孩子总坐在院子里发呆，上个月突然就搬走了。”
霍擎捏着那份调查报告，指节泛白。
夏婉莹，你到底在怕什么？
第六章 故人的试探
苏清媛的电话打过来时，霍擎正在给念安换尿布。
小家伙不老实，蹬着小腿乱扭，霍擎手忙脚乱地按住她，手机响了好几声才接起。
“阿擎，晚上有空吗？我订了‘云顶’的位子，想跟你聊聊。”苏清媛的声音依旧温柔，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
霍擎的声音没什么温度：“没空。”
“是因为……那个孩子吗？”苏清媛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我听说了，你最近……很忙。”
霍擎皱眉：“我的事，与你无关。”
“阿擎，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你何必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苏清媛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委屈，“我知道你还在怪我当年不告而别，可我也是有苦衷的……”
“过去的事，不用再提。”霍擎打断她，“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孩子在闹。”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苏清媛轻轻的笑声：“看来，你很喜欢那个孩子。也是，毕竟是你的骨肉……只是，她的母亲呢？怎么从没听说过？”
霍擎的眼神冷了下来：“苏清媛，管好你自己。”
说完，他直接挂了电话，随手把手机扔在沙发上。
念安似乎感受到了他身上的低气压，停下了闹腾，睁着大眼睛看着他，小嘴瘪了瘪，像是要哭。
霍擎立刻收敛了情绪，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声音放软：“不怕，不是说你。”
他知道苏清媛想问什么。整个丰城的人都在猜，这个突然出现在霍爷身边的孩子，母亲到底是谁。有人说是哪个不知名的情人，有人甚至猜测，是苏清媛出国前留下的。
苏清媛大概也听到了这些传言，才会打电话来试探。
但霍擎不在乎别人怎么猜，他只在乎那个藏起来的人。
他拿起手机，给助理发了条信息：【再去查，查那个小城所有离开的长途汽车、火车、飞机记录，一个都别放过。】
他不信夏婉莹能藏一辈子。
几天后，苏清媛不请自来。
她提着一个精致的果篮，站在公寓门口，笑容温婉：“阿擎，我路过附近，顺便来看看你。”
霍擎挡在门口，没让她进来：“有事？”
“我听说你最近……添了个孩子？”苏清媛的目光越过他，往屋里瞥了一眼，“我可以进去看看吗？就当是……给孩子送点见面礼。”
“不必了。”霍擎的语气疏离，“她怕生。”
苏清媛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自然：“也是，小孩子都怕生。那……孩子的母亲呢？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你这么宝贝孩子，想必她一定很优秀吧。”
霍擎的眼神冷了几分：“与你无关。”
“阿擎，你何必这样？”苏清媛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但我们……”
“苏清媛，”霍擎打断她，声音里带着一丝警告，“我最后说一次，我和你之间，早就结束了。不要再来打扰我，更不要打听她的事。”
他的态度坚决，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苏清媛看着他眼底毫不掩饰的厌恶和疏离，心里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她攥紧了手里的果篮，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她一直以为，霍擎对她总有旧情，只要她回来，总能挽回。可现在看来，他心里早就没了她的位置。那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还有那个孩子，已经彻底取代了她。
“好，我不打扰你了。”苏清媛强扯出一个笑容，转身离开。
看着她落寞的背影，霍擎关上门，转身就看到阿姨抱着念安站在客厅门口，小家伙正睁着好奇的眼睛看着他。
“霍爷，苏小姐她……”阿姨欲言又止。
“没事。”霍擎走过去，接过念安，“以后她再来，直接拒之门外。”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眼神温柔：“宝宝，以后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了。”
念安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伸出小手，拍了拍他的脸颊。
霍擎的心，忽然安定了下来。
不管夏婉莹在哪里，不管她为什么躲着他，他都会找到她。
到时候，他要亲口告诉她，从一开始，她就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他想要的，从来只有她一个。
第九章 裂痕上的温度
酒店房间的暖灯漫过地毯，在夏婉莹脚边投下一圈柔和的光晕。她抱着念安坐在沙发边缘，小家伙的呼吸均匀地打在她颈窝，带着奶香的热气让她紧绷的肩背稍稍松弛。
霍擎拧开一瓶温热的牛奶递过来，玻璃瓶壁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时，夏婉莹的睫毛颤了颤。“念安晚上醒了会找奶喝，阿姨准备的，温过了。”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三度，像怕惊扰了空气里的宁静。
她接过奶瓶放在茶几上，目光落在念安熟睡的侧脸。孩子的睫毛又密又长，像两把小扇子，鼻梁和唇线像极了霍擎，可那股子软糯温驯的劲儿，分明是随了自己。
“她……闹人吗？”夏婉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醒怀里的孩子。
“不闹。”霍擎在她身边坐下，刻意留了半臂的距离，“饿了会哼哼，换尿布时会蹬腿，其余时候都乖得很。”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会叫爸爸了，昨天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含糊地喊了声‘爸’。”
夏婉莹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酸意混着暖意漫上来。她想象着霍擎抱着孩子，笨拙地教她说话的样子，那个在丰城说一不二的霍爷，竟也有这样柔软的时刻。
“你……”她想问他这半年怎么过的，想问苏清媛的事到底怎么了结，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两年的隔阂，半年的逃离，哪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霍擎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主动开口：“苏清媛那边，我已经说清了。”他抬眼看向她，目光坦诚，“我让助理送了份声明给各大媒体，明确说了霍家未来的女主人只会是你。”
夏婉莹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错愕。她从没想过他会做得这么彻底，像在她荒芜的心上，突然炸开一束烟火。
“你不必这样……”她别过脸，声音有些发颤。她怕这又是他一时兴起的补偿，怕这火焰烧得越旺，熄灭时就越冷。
“我必须这样。”霍擎的语气不容置疑，却没带半分强势，“婉莹，过去两年是我混蛋。我把你藏在夜里，让你受了太多委屈，让你觉得自己见不得光。”他的指尖悬在她发梢半寸处，终究没敢碰，“但从现在起，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霍擎要护着的人。”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纱帘渗进来，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夏婉莹看着他紧抿的唇，看着他眼底翻涌的认真，突然想起两年前那个雨夜。
那时她刚被他带回公寓，蜷缩在客房的沙发上发抖。他进来时带着一身寒气，扔给她一件带着雪松味的衬衫，语气冷硬地说“穿我的，别冻感冒了，耽误事”。那时她只当是命令，如今才后知后觉，那衬衫是刚从衣柜里拿出来的，还带着阳光晒过的温度。
“念安的长命锁……”夏婉莹忽然想起什么，“是你送的？”她记得自己没买过这个，可锁上刻着的“平安”二字，笔迹苍劲，分明是男人的手书。
霍擎的耳尖微微泛红：“你走后第三天，我在你抽屉里找到本育儿书，夹着张便签，写着‘想给宝宝买个长命锁’。”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懊恼，“我找老银匠打了三个，这个是最朴素的，想着你或许喜欢。”
原来他早就看过她藏起来的小心思。原来那些她以为的不在意，都藏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夏婉莹的眼泪突然就下来了，不是嚎啕大哭，只是无声地滑落，砸在念安的襁褓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霍擎慌了，伸手想替她擦泪，手到半空又停住，最后只能笨拙地抽出纸巾递过去：“别哭，是我说错话了？”
“没有。”她接过纸巾，胡乱抹了把脸，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就是觉得……有点委屈。”
委屈自己硬撑了那么久，委屈错过了念安半年的成长，委屈明明在乎得要命，却偏偏要装作不在乎。
霍擎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心里像被钝器反复碾过。他终于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将她和孩子一起揽进怀里。
夏婉莹的身体瞬间僵住，肌肉紧绷得像块石头。
“别动。”他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就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他的怀抱很宽，带着熟悉的雪松味，还有淡淡的烟草香，是她刻在骨子里的味道。念安在两人中间动了动，发出一声软糯的呓语，像在为这个迟来的拥抱作证。
夏婉莹紧绷的身体，在他温热的体温里，一点点软了下来。她没有回抱，却也没有推开。
“婉莹，”霍擎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低沉而坚定，“我知道你心里还有疙瘩，我不急着要你原谅。但给我个机会，让我一点点把欠你的都补回来，好不好？”
怀里的念安翻了个身，小手恰好搭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像个小小的纽带，将两个成年人的世界紧紧连在一起。
夏婉莹闭上眼，感受着他胸腔有力的心跳，感受着怀里孩子温热的呼吸，感受着这半年来从未有过的安稳。
她没有回答“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或许，真的可以试试。
试试相信这个男人一次，试试给念安一个完整的家，试试让自己那颗漂泊了太久的心，找到一个可以停靠的港湾。
夜色渐深，月光温柔地洒满房间。沙发上的三个人依偎在一起，像一幅被时光熨平了褶皱的画。
裂痕或许还在，但总有一天，会被这日复一日的温暖，慢慢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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