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急集合的警报声撕裂了午夜宁静。
小七从床上一跃而起，额头差点撞到上铺床板。宿舍的灯光自动调至最高亮度，刺得她睁不开眼。
"边境冲突！卡伦星峡附近发现叛军活动！"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喊叫声。
小七的手指微微发抖，却以惊人的速度穿戴整齐。A区三个月，她已经习惯了这种半夜突袭。但这次不同——卡伦星峡正是上周作战会议讨论的区域。
当小七气喘吁吁地赶到停机坪时，部队已经集结完毕。路易斯站在最前方，正在听取情报官的汇报。夜风吹乱了他的黑发，却丝毫没有减弱他身上那种凌厉的气势。
"小七参谋。"路易斯头也不回地叫出她的名字，仿佛脑后长了眼睛。
小七快步上前："到！"
"我看过你的毕业论文，你是唯一完整研究过卡伦星峡地形的人。"路易斯终于转过身，那双深灰色的眼睛在夜色中如同冰封的湖面，"随行。"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小七的心脏几乎停跳。这是她第一次被点名参加实战任务，而且是直接跟随路易斯的小队！
"是，长官！"她努力控制声音不要颤抖。
十分钟后，小七挤进了狭小的侦察机甲舱。这种最新型号的"夜莺"机甲本是为单兵设计，但为了增加携带设备，拆除了部分装甲，使得内部空间更加逼仄。对小七155公分的身高来说还算舒适，但看着188公分的路易斯弯腰挤进隔壁机甲时，她不禁为他感到脖子疼。
"全员注意，五分钟后弹射。"通讯器里传来路易斯冷静的声音，"任务目标：确认叛军据点位置，收集敌方武装数据，避免正面冲突。记住，这是侦察任务，不是歼灭战。"
机甲被弹射入轨的瞬间，小七感觉五脏六腑都被压扁了。舷窗外，星空变成模糊的流光。三十分钟后，机甲群在卡伦星峡外围脱离跃迁状态。
眼前的景象让小七倒吸一口冷气——星峡内部漂浮着数十艘改装战舰，中央是一个临时搭建的空间站。这绝不是小股叛军能做到的规模。
"记录坐标，全队保持静默。"路易斯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传来，"小七参谋，分析空间站结构。"
小七迅速调出扫描仪，手指在全息键盘上飞舞。汗水顺着她的太阳穴滑下，但她顾不上擦。"上将，空间站右翼有能量反应，可能是武器系统。结构图显示三条主要通道，但热源扫描显示内部人员集中在中央区域。"
"很好。"路易斯的机甲做了一个手势，"A组跟我靠近扫描，B组掩护，C组保持原位警戒。小七参谋，你留在——"
"上将！"小七打断他，"空间站底部有异常能量波动！可能是隐形舰艇的发射舱！"
话音刚落，空间站底部突然打开十几个发射口，数十架小型战机蜂拥而出。
"被发现了！全队散开！"路易斯的机甲瞬间启动防御姿态，"小七参谋，立即后撤至安全距离！"
小七咬紧牙关，操纵杆猛地一拉。她的"夜莺"灵巧地避过第一波攻击，但一枚流弹擦过左翼，机甲顿时剧烈震动。
警报声刺耳地响起。"左翼受损，动力下降30%！"系统冷冰冰地报告。
小七没有理会警告，反而调转方向，迎着炮火向空间站底部飞去。"上将！我发现他们的隐形装置频率了！正在上传数据！"
"你疯了吗？立即撤退！"路易斯的声音罕见地提高了八度。
"再给我十秒！"小七的机甲在枪林弹雨中穿梭，像只顽强的蜂鸟。她的扫描仪疯狂运转，终于捕捉到了关键数据。"拿到了！隐形频率是—"
一枚导弹直接命中她的机甲。
世界天旋地转。小七被安全带给勒得几乎窒息，嘴里尝到了血腥味。机甲像断线风筝般旋转着坠向星峡边缘。
"小七参谋！"路易斯的声音在通讯器里断断续续，"弹射！立即弹射！"
小七模糊的视线看到仪表盘上一片血红。弹射系统失效了。她艰难地伸手去够手动控制杆，却差了几公分。
就在这时，一台深灰色机甲以惊人速度冲向她，在千钧一发之际用磁力索固定住了她的机甲。通讯器突然清晰起来："坚持住，我带你回去。"
是上将。
小七想回答，但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她看到三架敌机锁定了路易斯毫无防备的背部。
"小心...后面..."她微弱地呢喃道，随即陷入昏迷。
———
刺鼻的消毒水味。
小七皱起鼻子，慢慢睁开眼睛。刺眼的白光让她立即又闭上了眼。全身每一寸肌肉都在抗议，尤其是左肩，疼得像被烙铁烫过。
"醒了？"一个温和的男声在旁边响起。
小七再次尝试睁眼，这次成功了。医疗官菲利普的脸渐渐聚焦，他正拿着扫描仪在她身上来回检查。
"我...还活着？"小七的嗓子干得像沙漠。
"勉强算是。"菲利普递给她一杯水，"轻微脑震荡，左肩二级烧伤，三根肋骨骨裂。不算太糟，考虑到你是被克林特上将从机甲残骸里刨出来的。"
记忆如潮水般涌回。小七猛地坐起身，随即因剧痛倒抽一口冷气："上将！他没事吧？我看到有敌机锁定他——"
"冷静点，伤员。"菲利普按住她的肩膀，"上将没事。事实上，他比你伤得还轻些，真是奇迹。"
小七这才注意到自己身处A区医疗中心的多人病房。窗外是熟悉的军事基地景观，说明他们已经安全返回。
"我的数据...空间站的隐形频率数据..."
"传回来了，而且非常完整。"菲利普露出赞许的表情，"指挥部已经根据你的数据调整了反隐形系统。干得漂亮，参谋。"
小七松了口气，瘫回枕头上。这时她注意到病房里还有其他伤员，但都是生面孔，应该是参与行动的士兵们。
"其他人...怎么样？"
菲利普的表情黯淡了一瞬："B组损失了两台机甲，三名士兵重伤。但多亏了你和上将带回来的数据，这次行动被判定为战略胜利。"他顿了顿，"说起来，你是怎么在那种情况下还能完成扫描的？一般人在被导弹击中后第一反应都是求生。"
小七低头看着自己缠满绷带的手："我只是...不想让他失望。"
菲利普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刚要说话，病房门突然被推开。
路易斯大步走了进来。
小七的呼吸瞬间停滞。上将看上去毫发无损——不，仔细看的话，他右手手背上有一道新鲜的伤痕，军装领口下也隐约露出绷带的边缘。但他的姿态依然挺拔如松，丝毫看不出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病房里的伤员们纷纷试图起身敬礼。路易斯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不用动，然后径直走向小七的病床。
小七的心跳快得像是要蹦出胸腔。她挣扎着想坐直，却被路易斯一个眼神制止。
"小七参谋。"他的声音比平时还要冷硬，"解释一下你违抗命令的行为。"
整个病房瞬间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小七感到所有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脸颊烧得发烫。
"上将，我...我发现了隐形装置的频率特征，但需要靠近扫描才能确认。当时情况紧急—"
"情况紧急就更应该服从命令！"路易斯打断她，声音像鞭子一样抽在空气中，"你的鲁莽行为不仅危及自己，还连累了整个小队！如果不是为了救你，我们本可以全身而退！"
每个字都像刀子扎在小七心上。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眼泪涌出来。原来在他眼里，她只是个拖累。
"对不起，上将。"她盯着自己的手小声说，"我愿意接受任何处分。"
路易斯沉默了几秒，突然转向菲利普，冰冷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她的伤势？"
"脑震荡需要观察48小时，烧伤和骨裂两周内不能剧烈活动。"菲利普迅速回答。
"一周后我要看到她回到岗位。"路易斯冷冷地说，然后转身离开，军靴在地板上敲出无情的节奏。
病房门关上后，小七终于忍不住把脸埋进手掌。她失败了。不仅没能证明自己的价值，还让池烬陷入危险。十年的努力，就换来这样一场羞辱。
"别太在意。"旁边床位的老兵突然开口，"上将骂得越凶，说明他越在乎。"
小七抬起头，困惑地看向那个满脸伤疤的士兵。
"我在A区八年了。"老兵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笑容，"上将从不浪费时间骂没用的人。你知道他上次亲自来医疗中心训人是什么时候吗？从来就没有过。"
小七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种解读。但心底某个角落，一丝微弱的希望还是悄悄燃起。
———
夜深了，医疗中心渐渐安静下来。
小七在病床上辗转反侧。脑震荡带来的头痛和肩伤的灼痛让她无法入睡。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影子，像是监狱的栏杆。
突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小七立刻闭上眼睛，假装睡着。脚步声很轻，但在寂静的医疗中心里依然清晰可闻。那步伐有一种独特的节奏——坚定、利落，像是军人的步伐。
脚步声停在她的床边。
小七屏住呼吸。她能感觉到有人站在身旁，目光落在她脸上。一股极淡的冷冽气息钻入鼻腔，像是雪松混合着金属的味道——路易斯的香水味。
他在干什么？为什么深夜来病房？是来检查她是否真的受伤严重吗？
就在小七胡思乱想时，她感到有什么轻柔的东西覆盖在自己身上。原来在翻身时，毯子滑落到了腰间。而现在，有人——很可能是路易斯——正小心翼翼地替她重新盖好。
毯子被轻轻拉到肩膀位置，还细心地避开了左肩的伤处。那双手停顿了一下，似乎犹豫要不要做更多，最终收了回去。
脚步声再次响起，渐渐远去。病房门关上时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咔嗒声。
小七慢慢睁开眼睛。月光下，身上的毯子整齐地盖到下巴，温暖得不可思议。她悄悄伸手触碰肩膀位置的毯子边缘，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温度。
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在胸口膨胀，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悄悄融化。那个白天当众训斥她的冷酷上将，深夜却偷偷来为她盖被子？这说不通。除非...
除非那个老兵说的是真的。
小七把脸埋进枕头，无声地笑了。肩膀的伤突然不那么疼了。
———
第二天清晨，小七被护士的交谈声吵醒。
"...上将昨晚又熬夜了，菲利普医官不得不给他打镇静剂。"
"听说他在医疗中心守到凌晨三点才回去。"
"为了那个刚来的小参谋？不可能吧？"
"谁知道呢。不过财政大臣的女儿下周要来基地参观，据说是来'熟悉未来生活环境'的..."
护士的声音渐渐远去，但每个字都像钉子一样钉进小七心里。昨晚的温暖幻觉瞬间冰封。她机械地咀嚼着早餐，却尝不出任何味道。
是啊，她怎么敢妄想？一个从E区爬上来的小参谋，和联邦最显赫的军事世家继承人之间，本就隔着光年般的距离。昨晚的温柔不过是长官对下属的责任感，仅此而已。
小七抬头看向窗外。A区的朝阳灿烂得刺眼，将整个军事基地镀上一层金色。多么讽刺，她终于站在了离他最近的地方，却发现那道鸿沟，比任何物理距离都难以跨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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