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值日表是个意外。
我和他的名字第一次被排在同一列,粉笔字并排写在黑板右下角,像两粒挨得太近的灰尘。李梦用胳膊肘撞我时,我正盯着值日表发呆,粉笔灰簌簌落进讲台缝隙,像某种倒计时。
放学铃响后,教室里很快空了。他拎着拖把去水房,我留下来擦黑板。粉笔灰呛进喉咙,我咳嗽着,突然发现他写在角落的数学公式还没擦掉——是他惯用的解题步骤,带着那种特有的、微微上扬的笔锋。
抹布悬在半空,最终绕开了那块区域。
水声停了。
他拎着滴水的拖把站在门口,逆光里像个剪影。我们沉默地各自打扫,他拖过的地面留下蜿蜒的水痕,像一条忽远忽近的河。
"倒垃圾。"他突然说。
我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三年来他对我说的第一句完整的话。
垃圾桶很轻,我们各执一边的塑料提手。暮色从走廊窗户斜切进来,把我们的影子压缩成薄薄的两片,中间隔着永远对称的弧度。
校门口的路灯坏了。
五月的风裹挟着槐花香,他走在我左前方半步,书包带滑下来挂在肘弯。我想起初二那年体育课,他也是这样拎着外套走在跑道上,阳光把他的影子拉长到我脚下,我偷偷踩过那道虚影的脖颈。
此刻我们的影子再次交叠,他的后颈被夕阳镀上一层金边,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我突然很想伸手碰一碰那截皮肤,想验证它是否和想象中一样,带着阳光烘烤过的温度。
"你往哪边走?"他在十字路口停下。
声音很轻,却像颗石子投入死水。
"地铁站。"我撒谎了。
其实我家在相反方向。
晚高峰的地铁站很拥挤,可对于我来说却只看得见他。
他站在黄线外等车,我故意落后两步。玻璃门映出我们的倒影,他低头看手机,我盯着他映在玻璃上的睫毛——原来从这个角度,能数清他眨眼时睫毛颤动的频率
我觉得他的眼睛,是上帝最满意的作品。
列车进站时刮起一阵风。
他的校服下摆掀起一角,我闻到了淡淡的洗衣粉味道,和那天在课本剧上,他扮演藤野先生时穿的西装一样。初一的我曾偷偷把脸埋进他的一件校服外套,在黑暗教室里仅我一人,像只偷腥的猫,嗯,是他的味道。
摇了摇头,我继续盯着他完美的眼眸。
"你先上。"他突然开口,侧身让出位置。
''哦……哦!不了。''我摇头,假装在看站牌。
三趟列车过去后,他终于踏进车厢。门关上的瞬间,我看见他转身,嘴唇动了动,但广播声盖过了一切。
我猝不及防地撞进他的眼睛里——那是我第一次真正直视他。不是余光里的碎片,不是玻璃上的倒影,不是照片里凝固的影像,而是真实的、在咫尺的他的眼睛。
我一向对人的眼睛有着很深的执念。
也许是因为我幼时竹马那似乎蕴有星辰的眼睛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