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同于他含有星辰大海的眸色,他的瞳孔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很浅的褐色,像是被阳光晒透的琥珀,边缘泛着一点潮湿的深色,像是黄昏时分未干的水痕。他的眸中总含着明显的笑意,真的使我离不开眼,就看那么一秒,就可以让我轻而易举地陷进他的“温柔乡”之中。睫毛垂落时,会在下眼睑投下细碎的阴影,像是某种温柔的囚笼。我忽然想起藤野先生那副圆框眼镜,想起他低头看剧本时睫毛扫过镜片的样子——原来这么多年,我记住的从来不是那副可笑的道具,而是被镜片割裂后依然明亮的眼神。我多么希望,那双眼睛的主人可以属于我,可以认真地、含着爱意看着我,可是我不能。
列车启动了。隔着玻璃,他的目光安静地落在我脸上,没有惊讶,没有躲闪,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了然。那一刻我突然分不清——我喜欢的究竟是这个人,还是这些年喜欢他时那种悬而未决的心跳?是真实的他,还是我用无数个"今日无事"的日记堆砌出来的幻影?
他的眼睛里也许有答案。
但我不愿知道。
是的,也许我心里早有答案。
车门已经彻底合拢。
我开始思考我对他的感情,用一个不太好的比喻,像剥开一颗存放太久的洋葱。起初只是好奇,后来眼泪流下来,才发觉那些辛辣的真相早已渗入血液。
他的眼睛还在我记忆里望着我,那么平静,那么深,像一面永远不会起雾的镜子。我突然害怕起来——我爱的究竟是他睫毛垂下时的弧度,还是那个躲在暗处记录这一切的自己?我迷恋的到底是他在阳光下微微眯起的眼睛,还是我每次偷看时,胸腔里那种隐秘的、近乎自虐的甜蜜?
地铁远去的轰鸣声里,我摸到自己发烫的脸颊。也许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爱着自己。他是完美的载体,是空白的画布,是我所有未完成少女幻想的容器。我给他戴上光环,又为这光环神魂颠倒,却从未真正看清光环之下那个会疲惫、会不耐烦、会随手扔掉别人心意的''普通''男孩。
站台广播响起时,我终于蹲下来哭了。为那个虚构的他,为那个沉溺在单恋悲剧里的自己,为我们之间永远错位的频率。
他的眼睛依然清澈地浮现在黑暗里,像月亮照着井水。我终于明白,我爱的或许从来不是月亮本身,而是水面上那片破碎的银光——那么美,那么远,那么恰如其分地,映照出我孤独的轮廓。
后来我总在梦里回到那个瞬间。
有时他的眼睛是晴空下的湖泊,有时是夜雨里的路灯,但永远带着那种平静的注视,像一面镜子照出我所有卑怯的真心。我终于明白,真正令人疼痛的从来不是得不到,而是某天突然看清——
我爱的或许只是自己投映在他眼中的倒影,
是那未完成的诗行里,
他笑着对我说出那句“我爱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