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的教室空了一半。
我坐在座位上，手指摩挲着抽屉里的礼物盒。包装纸是深蓝色的，边缘折得很整齐，系着银色丝带。里面装着一块橡皮，和他常用的同款，还有那条没送出去的蓝色绳结。
我知道他喜欢银色，银色的水杯，银色的大衣……他的确很抗压，也很会转压力为动力，这也是我喜欢他的原因之一。
窗外的雪下得悄无声息。
我的爱慕也悄无声息地疯长……
他的座位是空的。
周媛下午就拉着他去了圣诞派对，教室后排几个女生在讨论他们会不会在一起。我低头整理试卷，纸张边缘在指腹划开一道细小的口子，血珠渗出来，在数学公式上晕开一小片红色。
“诶！林夏，你们是不是情敌啊……！”
我只听到了恶意。
晚自习前，教室里只剩值日生。
我走到他的座位前，课桌里放着周媛送的圣诞卡，封面是手绘的雪人。我的礼物盒在口袋里变得滚烫，棱角硌着大腿。
放下礼物时，木质的桌沿有一根突出的木刺。它划过我的无名指，留下一条白痕，几秒后渗出细小的血珠。
第二天清晨，礼物盒原封不动地出现在我的椅子上。
丝带系得更紧了，角落沾着一片雪花形状的亮片——是周媛昨天戴的发饰上的。我解开丝带时，木刺留下的伤口又裂开，血沾在包装纸上，像一个小小的惊叹号。
橡皮和绳结都在，只是多了一张便签："谢谢，不用了。"
字迹很工整，像是特意练过的。
呵，我在想些什么。
我的抽屉里多了一个创可贴。
不知道是谁放的，透明款，没有任何花纹。我盯着它看了很久，最后扔进了垃圾桶。木刺还扎在桌沿，我把它掰下来，放进铅笔盒的夹层。
伤口很快愈合了，只留下一道浅白色的痕迹。
元旦联欢会上，周媛戴了新的红色发卡。
她坐在他旁边，手里编着那条红色幸运绳。我坐在教室另一头，把蓝色绳结塞回口袋。李梦问我为什么不送出去，我摇摇头，说："太迟了。"
窗外开始放烟花，照亮了他侧脸的轮廓。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有些礼物，生来就是应该明白自己该被退回的命运。
毕业前的大扫除，我负责擦他的课桌。
好吧，准确来说是所有人的。
抹布经过那个曾经有木刺的位置，现在已经被磨得光滑。桌洞里有一张便签纸，上面写着几个数学公式，角落里画着一个模糊的侧脸——是周媛的短发造型，明明是周媛自己的笔记。
我把便签放回原处，就像从未看见过。
离校那天，我最后检查了一遍抽屉。
木刺还在铅笔盒里，已经干枯发黄。我把它夹在《梦的解析》第147页——弗洛伊德说，疼痛是记忆最忠实的载体。
校服口袋里的蓝色绳结突然断了，线头散开，像我的一场迟到的崩溃的幕。
后来我做过一个梦。
梦见那个平安夜，他收下了礼物。蓝色绳结戴在他手腕上，衬得皮肤很白。他对我笑，说谢谢，声音比雪还轻。
醒来时是凌晨三点，窗外在下雪。
我打开台灯，发现手指上那道白痕还在——
我知道的，它将成为我身体里，
最沉默的心动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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