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那年下了场雨。
那天的雨,是从第四节课开始下的。
我坐在窗边,看雨滴在玻璃上划出细长的水痕。教室里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照得他低头写字的侧脸泛着冷色调的白。他的自动铅笔没铅了,从笔袋里翻找替芯时,一枚硬币掉在地上,滚到我脚边。
我没捡。
也许是怕什么。
放学铃响时,雨下得更大了。
走廊上挤满了等家长送伞的学生,嘈杂声混着雨声灌进耳朵。他站在储物柜前整理书包,动作很慢,像是在等雨停。我故意磨蹭着收拾课本,把作业本塞进书包又拿出来,直到教室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要一起走吗?"
他突然开口,声音被雨声冲得很淡。我抬头时,他正从书包里抽出一把黑色折叠伞,塑料伞骨在荧光灯下泛着青色的光。
''……谢谢''
我不明白,他明明不喜欢我,那为什么我总是能尝到甜头。
我们站在教学楼的屋檐下。
他撑开伞,雨点打在尼龙布上发出密集的声响。伞面不大,他往我这边倾斜了一点,说:"你住哪个方向?"
我说了小区名字,其实离他家隔了好几百米。
他一直都不知道,他住玉河北岸,我住玉河南岸。
脑袋里又响起了那句诗:''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而现实也的确''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比起《关雎》,我更偏爱《蒹葭》。
比起热烈张扬的喜欢,我更推崇含蓄深沉的爱意。
爱应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也应是为他着想而放弃脑海里想过千百万遍的不切实际的二人的未来。
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
我的喜欢的意义应是让你知道你有多么好,然后看着你继续前进去成就更好的自己。想到这里,好像结果如何也就不太重要了。
“见过花开就好了,又何必在意花落谁家呢……”
雨水在地面汇成细流,我们的鞋尖挨得很近,校服袖子偶尔摩擦,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第一个路口是红灯。
我们停在斑马线前,雨水在伞沿形成一道透明水帘。他摸了下鼻尖,说:"你数学最后那道题,辅助线画错了。"
"我知道。"我淡淡的说。
其实我是故意的。就像故意放慢收拾书包的速度,故意说远一点的住址,故意让那枚硬币躺在脚边不捡。
在我心里你是遥不可及的,我怎么能和你并肩呢?
红灯转绿,他鞋带散了。
他蹲下去系鞋带时,伞往我这边又倾斜了一些。
雨水顺着伞骨滑下来,打湿了他右肩的校服布料,深蓝色的水渍慢慢洇开。我看着他发顶的发旋,突然很想伸手碰一碰——就像碰触那些在草稿纸上反复描摹过的字迹一样……
"好了。"他站起来,伞面重新平衡。
我们之间又回到安全的距离。
也许没有开始,就永远不会结束。
''恨明月高悬不独照我 恨天地生万物而非仅你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