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标准答案

物理老师张明走进教室时，手里拿着一叠试卷，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兴奋的光。祁野立刻挺直了背脊，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出莫尔斯电码的节奏——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下个月将举行校内物理竞赛，"张老师推了推眼镜，"获胜者将代表学校参加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

教室里响起一片哀嚎。俞夏却突然来了精神，放下手中看到一半的《时间简史》，眼睛亮得惊人。

张老师继续说道："这次我们改变备战方式，分成四人小组互相促进。"他低头看名单，"第一组：祁野、俞夏、周婷、王浩然。"

祁野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转头看向后排，正好对上俞夏投来的目光。她歪着头，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像是在说"好巧啊，会长大人"。

"各组今天放学后到实验室集合，现在发下去年真题。"张老师开始分发试卷。

祁野拿到试卷后立即全神贯注地审题，手中的钢笔在草稿纸上列出清晰的解题步骤。他的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每一道公式都排列得如同接受检阅的士兵。

"第五题可以用能量守恒定律。"祁野头也不抬地说，声音沉稳。

"太常规了，耗时。"俞夏的声音从实验室另一端飘来，她整个人几乎瘫在椅子上，试卷随意地摊在膝盖上，"考虑用虚功原理，三步搞定。"

祁野抬起头，眉头紧锁："虚功原理不在考纲范围内。"

"但也没禁止使用。"俞夏晃了晃脚尖，"规则没说不能走捷径。"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仿佛能听见火花迸溅的声音。周婷清了清嗓子："我觉得会长的思路更稳妥..."

"稳妥意味着平庸。"俞夏漫不经心地转着笔，"竞赛比的不是谁犯错少，而是谁亮点多。"

祁野的指节在桌面上敲击得更快了。他不得不承认俞夏的方法确实更高效，但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作风让他莫名烦躁。

"我们需要确保基本分。"祁野尽量保持语气平稳。

"而我想挑战附加分。"俞夏咧嘴一笑。

王浩然左看看右看看，明智地选择了沉默。

讨论持续到傍晚。当祁野将自己整理的十年真题分析发到小组群里时，连俞夏都不得不为他的细致程度惊叹——每道题都有三种解法标注，错误点分析，甚至还有出题规律总结。

"哇，会长太厉害了！"周婷捧着手机如获至宝，"这简直是竞赛宝典！"

俞夏划拉着屏幕，突然停在一处："2017年这道题，你的第三种解法太绕了。"她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了几道凌乱的线条，"看，用对称性分析，直接消去中间变量。"

祁野盯着那张纸，混乱的线条在他眼中逐渐清晰，最终形成一个优雅的简化解法。他的喉结动了动，某种复杂的情绪在胸腔翻腾——他花了三天整理的完美答案，被这个转学生随手几笔就简化了。

"...有意思。"最终他只能挤出这个词。

俞夏似乎看穿了他的挣扎，眼睛弯成月牙："承认别人优秀很难吗，会长大人？"

"我只是认为竞赛需要系统准备。"祁野合上笔记本，动作比平时重了几分，"不是靠灵光一现。"

"而我认为，"俞夏凑近一步，身上若有若无的柠檬香飘进祁野的鼻腔，"真正的天才既需要系统，也需要灵感。"

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得能让祁野看清她睫毛的弧度。他后退半步，耳根莫名发热："明天继续。记得完成分配的任务。"

走出实验楼时，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祁野向东，俞夏向西，背道而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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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下午的篮球场人声鼎沸。高二年级篮球联赛正进行到关键场次，祁野带领的(3)班对阵实力强劲的(5)班。

俞夏本不想来，却被林妙硬拉着"吸收点阳气"。她坐在看台角落，膝盖上摊着笔记本，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赛场。

"祁野！祁野！"全场女生尖叫着。只见祁野一个假动作晃过防守，跳投得分。他的动作干净利落，像经过精确计算的机械程序。

俞夏眯起眼睛，笔尖在纸上快速移动，画出一条优美的抛物线，旁边密密麻麻写着公式。

"你在算什么？"林妙好奇地探头。

"投篮角度、初始速度和空气阻力的关系。"俞夏指着场上，"祁野的投篮弧度比标准最优解低2度，但考虑到他的出手速度和身高，反而形成了最省力高效的模式。"

林妙目瞪口呆："你看个篮球赛都能想到物理？"

"万物皆物理。"俞夏耸肩，继续在纸上涂画。

比赛结束，(3)班获胜。队员们被簇拥着走下场地。祁野接过同学递来的毛巾擦汗，余光瞥见看台上的俞夏正专注地写着什么，对周围的欢呼充耳不闻。

出于好奇，他绕到看台后方，从俞夏肩膀上方看到了那页笔记——上面精确绘制了他每个投篮的轨迹分析，甚至标注了改进建议。

"未经允许研究别人的投篮动作？"祁野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吓得俞夏差点跳起来。

她啪地合上笔记本："公共场合，没有隐私权。"

祁野身上还带着运动后的热气，混合着淡淡的薄荷沐浴露味道。他伸手："能给我看看吗？"

俞夏犹豫了一下，递出笔记本。祁野翻看那些计算，表情逐渐从怀疑变成惊讶："你通过目测就能估算出这么精确的数据？"

"训练出来的。"俞夏拿回笔记本，"我爸爸是大学物理教授，从小让我估算一切——从鸡蛋落地的时间到雨滴的终端速度。"

祁野沉默片刻："所以那天你用化学方法打扫教室..."

"醋酸和小苏打反应产生二氧化碳气泡，能带走缝隙里的灰尘，比纯机械摩擦高效37%。"俞夏眨眨眼，"这是经过计算的取巧。"

祁野突然笑了，这是俞夏第一次见到他真正的笑容，不是礼貌性的嘴角上扬，而是整个面部线条都柔和下来的表情。

"所以你用物理学家的眼光看待一切？"

"就像你用学生会会长的标准衡量一切？"俞夏反问。

两人相视一笑，某种默契在无形中建立。

"理论需要实践验证。"祁野指向球场，"要不要试试你的计算？"

十分钟后，俞夏站在罚球线上，按照自己计算的最优角度投篮——球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空心入网。

"看来你的理论通过了检验。"祁野说。

"而你的实践为理论提供了数据。"俞夏捡起球扔给他，"我们扯平了。"

祁野接住球，突然问道："为什么转学？"

俞夏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父亲工作调动。"明显是敷衍的回答。

祁野识趣地没有追问。他看了眼手表："物理小组六点有加练，别迟到。"

"遵命，会长大人。"俞夏做了个夸张的敬礼动作，但眼里的戒备已经消散不少。

他们都没注意到，看台另一端，周婷正盯着两人互动的一幕，眼神阴郁。她掏出手机，在一个名为"校园八卦社"的群里打字：「听说新来的转学生是靠她爸和校长的关系进来的，物理竞赛成绩也有水分。」

消息发出后，她满意地看着几个"真的吗？"的回复跳出来，又补上一句：「不然为什么祁野对她这么特别？」

球场上，俞夏又一次投篮命中。她不知道，自己刚刚在另一个赛场，成为了别人的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