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雨臣的伤口比看上去更糟。
我站在张家古楼的医室里，看着张起灵为他清理伤口。子弹擦着心脏边缘穿过，留下一个边缘泛着青铜色的可怕伤口——和西周墓里张海凰中的是同一种毒。
"三长老用的什么武器？"我声音绷得发紧。
解雨臣虚弱地摇头："不是他亲自出手...是..."
"青铜蛇镖。"张起灵接过话头，镊子夹起一块从伤口取出的金属碎片，"汪家的标记。"
碎片上的蛇形纹路与九门遇袭现场发现的如出一辙。我握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三长老在解家待了三十年，看着我长大，居然是汪家埋得最深的钉子。
"九门现在什么情况？"我问。
解雨臣想说话，却咳出一口血。张起灵按住他肩膀："别动。伤口有毒，需要凤凰血。"
我立刻撸起袖子，却被张海凰拦住："你刚修复古琴已经消耗过度。"她转向张起灵，"用我的。我们的血已经混合过，应该有效。"
张起灵略一沉吟，点头同意。张海凰割破手腕，让血滴入解雨臣口中。几秒后，伤口周围的青铜色纹路开始褪去。
"有效！"我松了口气。
张海凰却突然踉跄了一下。我扶住她，发现她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沁出细密汗珠。
"你怎么样？"
她摇头，却说不出来话。张起灵迅速检查她的状况，眉头越皱越紧："血液反噬。"他看向我，"她体内有你的血，现在又输出太多麒麟血，两股力量在互相抵消。"
"怎么解决？"
"要么你输血给她，要么..."张起灵顿了顿，"暂时分离。至少三天内不能有血液接触。"
我看向解雨臣，他已经平稳睡去。张起灵示意张海客照顾他，自己则抱起张海凰快步走向内室。我跟在后面，心如擂鼓。
内室里，张起灵将张海凰平放在榻上，取出九根银针，迅速刺入她周身大穴。张海凰身体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痛呼。
"按住她。"张起灵命令道。
我扑上去压住张海凰的肩膀。她双眼紧闭，牙齿咬得咯咯响，右手死死攥着床单。当第九根针落下时，她锁骨下的麒麟纹突然显现，发出刺目蓝光。
"退后！"张起灵一把拉开我。
张海凰身体弓起，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后，一口黑血喷在床幔上。血迹接触到布料立刻腐蚀出一个大洞，冒出缕缕青烟。
"好了。"张起灵拔掉银针，"最危险的阶段过去了。"
我用手帕擦去张海凰嘴角的血迹："她什么时候能醒？"
"明天。"张起灵收起银针，"你们不能一起去解家。"
"我必须回去。"我咬牙道，"三长老背叛，解家现在群龙无首。"
张起灵定定看了我几秒，突然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是块半个巴掌大的青铜镜，边缘刻着繁复的云纹。
"张家信物。"他将铜镜递给我，"必要时出示，湖南地界的张家人都认得。"
我郑重接过，铜镜触手冰凉，镜面却照不出人影，只有一团模糊的雾气。
"谢谢。"我顿了顿，"等她醒了，告诉她..."
告诉她什么？我一时语塞。张起灵却微微点头，仿佛已经明白。
......
回解家的路上，我反复回想这些年三长老的种种异常。他总是一个人研究那些青铜器，经常出差"收古董"，甚至在我十岁那年送过我一个古怪的青铜铃铛——当时吓得我连夜高烧，后来铃铛被父亲扔了。
车子驶入解家庄园时，天已蒙蒙亮。管家老周在门口急得团团转，见到我如见救星："二小姐！您可算回来了！三长老他..."
"我知道。"我大步流星往里走，"现在谁在主事？"
"五爷和七姑奶奶暂时稳住了局面，但..."
话没说完，前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我和老周冲过去，只见议事厅大门洞开，三长老手持一柄青铜剑站在中央，脚下躺着两个解家子弟。
"解雨曦。"他见到我，露出狰狞的笑，"正好，省得我去找你。"
我扫视厅内——五叔右臂受伤，七姑被两个陌生人挟持，其他解家人被十来个持械黑衣人围在角落。最让我心惊的是，这些人里竟混着几个熟悉的面孔——解家的外勤人员。
"汪家给了你什么好处？"我缓步向前，右手悄悄摸向腰间的青铜镜，"值得背叛三十年朝夕相处的家人？"
三长老狂笑："家人？解连环杀我妻儿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家人？"他猛地扯开衣领，露出胸口一道狰狞的疤痕，"这一刀，是你父亲留给我的'礼物'！"
我心头一震。解连环是爷爷的名字，父亲从未提起过这段恩怨。
"你以为我为什么能在解家潜伏三十年？"三长老剑尖指向我，"就是为了今天！汪族长承诺，只要拿下解家，就让我亲手打开青铜门！"
我冷笑："就凭你这点人手？"
"不止。"他吹了声口哨，屋顶突然出现十几个弓箭手，箭头泛着诡异的绿光，"淬了青铜毒的箭，见血封喉。"
局势危急，我大脑飞速运转。三长老明显早有准备，硬拼不是办法。就在这时，腰间青铜镜突然变得滚烫。
"你以为就你有援军？"我故作镇定地举起铜镜。
镜面在晨光中闪过一道异彩。三长老脸色微变："张家信物？不可能！张起灵明明在——"
他话没说完，庄园外突然响起整齐的脚步声。大门被撞开，两队黑衣人鱼贯而入，每人胸前都佩戴着青铜兽首徽记——张家人！
领头的是张海客，他快步走到我身边，低声道："族长派我们支援。张海凰醒了，正在赶来的路上。"
我心头一松，转向三长老："最后机会，投降。"
"做梦！"三长老怒吼，"放箭！"
箭雨倾泻而下。张海客一声令下，张家人齐刷刷展开特制的青铜伞，箭矢叮叮当当被格挡大半。我趁机冲向七姑，撂倒那两个看守，夺过其中一人的刀。
混战瞬间爆发。解家人见援军到来，士气大振，纷纷反击。我直奔三长老，他举剑相迎，金属相撞火花四溅。
"小丫头片子也配跟我斗？"三长老狞笑，剑法突然变得诡异莫测，一招划破我左肩。
火辣的疼痛让我动作稍滞。三长老趁机猛攻，我连连后退，右臂凤凰纹开始发烫——能力要觉醒了，但在这个距离使用会波及无辜。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从天而降，黑金古刀架住三长老的剑。熟悉的雪松香飘来——张海凰！
她戴着青铜面具，动作比平日稍慢，显然还没完全恢复，但每一招都精准致命。三长老被逼得连连后退，脸色大变："张家二族长？！"
"叛徒。"张海凰声音冰冷，刀光如电，三长老的剑应声而断。
眼见败局已定，三长老突然从袖中掏出个青铜小球往地上一砸。浓烟瞬间充满整个大厅，刺鼻的气味让人睁不开眼。我听到张海凰的咳嗽声，循声摸去，抓住她的手："别追了，有毒！"
烟雾散去时，三长老已不见踪影，只留下几个负隅顽抗的汪家爪牙。张家人迅速控制住局面，解家之危暂解。
"你怎么样？"我转向张海凰，发现她面具下的呼吸有些急促。
她摇头，却突然身子一晃。我赶紧扶住，发现她后背衣服渗出血迹——伤口裂开了！
"胡闹！"我气得发抖，"伤没好就跑来打架？"
张海凰虚弱地靠在我肩上："...闭嘴。"
医疗队赶来处理伤员。我坚持亲自为张海凰包扎，在偏厅小心地帮她脱下外套。她后背的伤口果然裂开了，纱布全被血浸透。
"忍着点。"我用酒精清洗伤口，她肌肉绷紧却一声不吭。
包扎完毕，我帮她披上干净外衣，手指不经意擦过她后颈。她猛地转头，面具几乎贴到我脸上，呼吸交错。
"...谢谢。"她最终只吐出这两个字。
"不客气。"我故意凑近些，"不过张二族长要是真想谢我，不如摘下面具？"
出乎意料，她真的抬手解开了面具系带。青铜面具缓缓摘下，露出那张令我魂牵梦萦的脸。她右颊的伤疤几乎看不见了，皮肤在晨光中像上好的瓷器般莹润。
"满意了？"她挑眉。
我心跳加速："非常。"
我们四目相对，空气中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流动。就在这微妙时刻，张海客匆匆进来："二族长！我们在三长老房里发现了这个！"
他递上一块青铜牌，上面刻着奇怪的符号。张海凰看到后脸色大变："汪家的集结令。"她转向我，"三长老不是逃跑，是去启动'凤凰计划'了！"
"什么凤凰计划？"
张海凰和赶来的解雨臣交换了一个眼神。解雨臣脸色凝重："二十年前，汪家曾试图用特殊血脉者的血强行打开青铜门。他们管这个叫凤凰计划。"
"当年失败了。"张海凰补充，"因为缺少关键要素——同时具备凤凰和麒麟血的人。"
我猛然醒悟："所以他们现在要抓我们两个！"
"不止。"张海凰指向青铜牌角落的一个标记——是云顶天宫的简笔画，"他们找到了新的青铜门碎片，计划已经进入最后阶段。"
解雨臣当机立断："必须抢在他们前面找到碎片。曦儿，你和张二族长立刻动身去塔木陀。"
"塔木陀？"我愕然，"为什么是那里？"
张海凰已经重新戴上面具："因为西王母宫里有最后一块碎片，也是唯一能安全分离我们血脉的方法。"
我心头一震："分离血脉？"
她转身走向门口，声音飘回来："除非你想某天因为血液反噬而死。"
我呆立原地，一种莫名的失落感席卷而来。分离血脉意味着什么？我们之间那种奇妙的联系会消失吗？
解雨臣拍拍我肩膀："去准备吧，一小时后出发。"他顿了顿，"曦儿，有些事...等你们从塔木陀回来，我会全部告诉你。"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表情，我突然意识到：关于我的身世，关于解家与张家的恩怨，关于为什么我和张海凰的血脉会产生如此奇妙的反应...
这一切的答案，或许就藏在那个传说中的西王母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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