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像一只冰冷的眼睛，悬在汪家老宅上空。
我们潜伏在围墙外的树林里，每人身上都涂了特制的药泥掩盖气息。张起灵和解雨臣在前方侦查，我和张海凰负责看守装备。自从天台那晚后，她颈间的青铜锁换成了简易玉坠，暂时压制嗜血冲动。
"紧张？"张海凰注意到我不自觉摩挲匕首的动作。
我摇头，又点头："有点。万一重塑契约失败..."
"不会。"她打断我，"古籍记载很明确，只要我们心意相通..."
话没说完，解雨臣和张起灵回来了。解雨臣脸色凝重："坏消息，汪沧海已经集齐所有青铜碎片。好消息是，门还没开。"
"位置？"张海凰简短询问。
"后山祭坛。"张起灵指向老宅后方，"有重兵把守，至少五十人。"
我心头一紧。我们只有四人，加上张海客带的接应小队也不过十人。
"计划呢？"
"声东击西。"解雨臣展开手绘地图，"张起灵和我正面佯攻，吸引火力。曦儿和张二族长从密道潜入。"他指向一条虚线，"这条地道通向后山祭祀坑，距离祭坛仅百米。"
张海凰检查装备："时间？"
"子时整。"张起灵抬头看月，"门开之时只有一小时窗口期。"
我们对表，约定两小时后行动。解雨臣把我拉到一旁，塞给我一个小布袋："拿着，以防万一。"
袋中是块温润的白玉，刻着解家族徽。"这是..."
"父亲留下的。"他声音低沉，"据说能稳定凤凰血。本来是一对，另一块在..."
"张海凰那里。"我恍然大悟，"所以你们早就准备让我们相认？"
解雨臣摇头："父亲原计划等你们二十五岁后再告知真相。但汪家的行动打乱了一切。"他拍拍我肩，"小心。如果情况不对，立刻撤退。"
我点头，将玉佩戴在颈间。转身时，发现张海凰正在不远处看着我，月光为她镀上一层银边。我们相视一笑，默契地开始最后检查装备。
......
地道比想象中狭窄，只能匍匐前进。潮湿的泥土气息混合着某种腐朽味道，让人作呕。最糟的是，随着接近祭坛，我手臂上的凤凰纹开始发烫，像被烙铁按着。
"快到了。"前方的张海凰低声提醒，"听到水声了吗？"
我凝神细听，果然有细微的流水声。又爬了约莫十分钟，地道尽头出现微光。张海凰小心移开挡板，我们钻出地道，置身于一个半圆形石室中。
石室中央是个水池，水底沉着无数青铜器。水面泛着诡异的绿光，照亮墙壁上的浮雕——与西王母宫如出一辙的双生女子形象。
"祭祀坑。"张海凰环顾四周，"出口在那。"
她指向一道向上的石阶。我们悄声攀登，阶梯尽头是块可移动的石板。透过缝隙，能看到外面火光通明。
祭坛比想象中壮观。圆形平台上矗立着七根青铜柱，中央是扇残缺的青铜门——只有门框和半扇门体，但拼合痕迹明显是新近完成的。门框上刻满古老纹路，此刻正随着月光照射逐渐亮起。
汪沧海站在门前，金面具在火光中闪闪发光。他身后站着两排黑衣人，每人手中都持着古怪的青铜器械。更远处，解雨臣和张起灵的佯攻已经开始了，喊杀声和枪声隐约可闻。
"等他们被吸引过去。"张海凰耳语道，"我数到三。"
汪家的人果然分出一半去增援前门。抓住这个空档，我们闪电般冲出藏身处，借着阴影掩护接近祭坛。就在距离青铜门还有二十米时，我脚下一绊——是条几乎看不见的青铜丝线！
警报声瞬间响彻祭坛。汪沧海猛地转身，金面具后的眼睛锁定我们："终于来了。"
"跑！"张海凰拽着我冲向青铜门。
汪沧海不慌不忙地抬手，一道青铜色光波从他掌心射出。张海凰挥刀格挡，黑金古刀与光波相撞迸出火花，但余波仍将我们掀翻在地。
"张二族长，久仰。"汪沧海缓步走近，"上次见面太仓促，没来得及好好聊聊。"
张海凰翻身而起，刀尖直指他咽喉："少废话。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还是这么暴躁。"汪沧海轻笑，"不过我今天的目标是她。"金面具转向我，"解二小姐的血，是启动门的关键。"
我握紧匕首，凤凰纹已灼热到疼痛的地步："想要就自己来拿。"
汪沧海做了个手势，十几个黑衣人同时举起那种古怪器械——像是弩，但箭槽里装的却是青铜碎片。
"青铜雨。"他优雅地解释，"中者会从内到外金属化。要试试吗？"
张海凰挡在我前面："你敢！"
"我当然敢。"汪沧海突然厉声道，"放箭！"
弩机齐发，青铜碎片如雨点般袭来。张海凰刀光如电，格挡大部分攻击，但仍有三片划过她手臂。伤口立刻呈现青灰色，开始向四周蔓延。
"张海凰！"
"没事。"她咬牙撕下衣袖扎紧伤口，"计划不变，我去拖住他，你找机会完成契约。"
我还想反对，汪沧海已再次出手。这次是七道青铜光同时射来，角度刁钻。张海凰勉强挡住五道，剩下两道直奔我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我本能地抬手格挡。凤凰纹爆发刺目红光，形成一道屏障弹开攻击。但使用能力的代价立刻显现——我眼前一黑，差点跪倒在地。
"曦儿！"张海凰惊呼。
"我没事。"强忍眩晕站起来，"小心后面！"
汪沧海不知何时绕到她身后，一掌击中她后背。张海凰喷出一口鲜血，落地时勉强稳住身形，但动作明显迟缓了。
局势危急。我看向青铜门，门上的纹路已经亮了八成，距离完全启动不远了。灵机一动，我故意大声喊道："张海凰！记得玉简上的话吗？'心意相通'！"
她瞬间明白我的意思，微微点头。我们同时向不同方向跑去，迫使汪沧海分心。我奔向青铜门，他果然中计，命令大部分手下追我，自己则亲自对付张海凰。
门前的守卫举刀砍来，我侧身闪避，匕首划过他手腕。凤凰血的效果立竿见影，那人惨叫着倒地。突破最后防线，我终于来到青铜门前。
近距离看，门上的纹路竟是无数细小的符号组成的，有些像甲骨文，有些则完全陌生。最中央是两个手掌形状的凹槽，一个泛着红光，一个泛着蓝光。
"就是这里..."我喃喃道，转向张海凰的方向，"快过来！"
她正与汪沧海激战，黑金古刀与青铜光波不断碰撞。听到我的喊声，她虚晃一招逼退汪沧海，向我冲来。眼看就要到达，汪沧海突然从怀中掏出个青铜铃铛，轻轻一晃——
张海凰颈间的玉坠应声而碎！
"不！"我眼睁睁看着她跪倒在地，皮肤下血管再次变成青黑色。嗜血冲动被强行唤醒了。
汪沧海得意地走近："你以为我会不留后手？那块陨玉里早就被我植入控制机关。"他转向我，"现在，解二小姐，做个选择。要么看着你的爱人变成嗜血怪物，要么自愿献出一滴血帮我开门。"
我看看痛苦挣扎的张海凰，又看看青铜门。门上的纹路已经亮起九成，时间不多了。
"我选第三条路。"我冷笑道，突然冲向张海凰。
汪沧海没料到这招，反应过来时我已经抱住张海凰。无视她尖牙的威胁，我直接吻上她的唇。
世界仿佛静止了一秒。然后，我们手臂上的纹路同时亮起，金红与冰蓝的光交织成网，将我们包裹。张海凰眼中的血色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震惊，随后化为温柔。
汪沧海暴怒地冲来，却被光网弹开。我们十指相扣，一起走向青铜门。
"准备好了吗？"我轻声问。
张海凰点头，与我同时将手掌按在凹槽上。剧痛瞬间传来，凹槽中的尖刺扎入掌心，鲜血顺纹路流淌。门上的符号一个个亮起，最终形成完整的图案——凤凰与麒麟首尾相衔。
"不！"汪沧海绝望地咆哮，"这不可能！"
青铜门完全启动了。门缝中透出耀眼的白光，将整个祭坛照得如同白昼。我们的血在门上交汇，形成一颗金红色的光球，缓缓升到空中。
光球突然炸开，化作无数光点将我们包裹，形成一个茧。茧内时间仿佛静止，只有我和张海凰，以及一个温和的女声在脑海中响起：
"双生之子，血脉重连。契约已成，生死与共。"
无数画面涌入脑海——三千年前那对双胞胎祭司创造青铜门的场景，历代凤凰与麒麟血脉持有者试图重连却失败的尝试，直到今天，我们终于完成了仪式。
光茧渐渐透明，外面的世界重新显现。汪沧海面如死灰地跪在地上，他的手下四散奔逃。解雨臣和张起灵带着人冲上祭坛，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停下脚步。
青铜门完全打开了，门内是旋转的星云状物质。我们的血在门前形成一道虹桥，连接着两个世界。
"成功了..."张海凰喃喃道。
然而就在这时，汪沧海突然暴起，手中多了一把青铜匕首，直刺向我后背。张海凰反应极快，一把推开我，自己却被刺中胸口。
"张海凰！"
她踉跄几步，低头看着胸口的匕首——刀刃已经完全没入身体，只留刀柄在外。更可怕的是，青铜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伤口向四周扩散。
汪沧海疯狂大笑："杀不了你们，我也要带走一个！"
张起灵闪电般出手，黑金古刀划过，汪沧海的金面具应声裂成两半。面具下的脸让我们所有人都愣住了——那竟是一张与解雨臣有七分相似的脸！
"解...解连环？"解雨臣难以置信地喃喃。
男人狂笑："那个老不死的早就被我解决了！我是他弟弟解连城！"话音未落，张起灵的刀已刺穿他心脏。
我没空关心这些，全部注意力都在张海凰身上。她半跪在地，青铜化已经蔓延到颈部，呼吸越来越困难。
"坚持住..."我手忙脚乱地翻找医疗包，"一定有办法..."
张海凰握住我的手："没用的...青铜毒入心..."
"不！"我怒吼，"我们刚完成契约，你说过生死与共！"
她虚弱地笑了，抬手抚摸我的脸："小曦...答应我...好好活着..."
这是我第一次听她叫我小曦而不觉得别扭，却是在这种时候。泪水模糊了视线，我紧紧抱住她："不，我不答应！你说过不会牺牲自己，你说过..."
"对不起..."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这次...我食言了..."
绝望中，我看向青铜门。门内的星云仍在旋转，虹桥闪烁着微光。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脑海。
"张起灵！"我喊道，"帮我把她抬到门前！"
他不问原因，立刻抱起张海凰。我紧随其后，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我们一起跨过虹桥，来到青铜门前。
"你要做什么？"解雨臣紧张地问。
"完成契约最后一步。"我将手掌再次按在凹槽上，"血脉重连，生死与共。"
张海凰微弱地挣扎："不...风险太大..."
"闭嘴。"我握住她的手一起按在凹槽上，"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死。"
我们的血再次交融，顺着纹路流入星云。门内光芒大盛，一道光柱笼罩我们。张海凰胸口的青铜匕首开始缓慢退出，伤口周围的青铜色逐渐褪去。
"有效！"解雨臣惊呼。
然而好景不长，门突然剧烈震动，虹桥开始不稳。张起灵脸色大变："门要关了！出来！"
我死死抱住张海凰："再坚持一下！"
光柱中，我们的血在空气中形成凤凰与麒麟的虚影，彼此缠绕。张海凰的伤口终于完全愈合，但青铜门也开始闭合。千钧一发之际，张起灵甩出绳索缠住我们，将我们拉出危险区域。
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青铜门完全关闭，然后——消失了。祭坛上只留下空荡荡的门框和满地狼藉。
"门呢？"我茫然地问。
张起灵检查门框："回归虚无了。下次出现会在十年后。"
我顾不上这些，赶紧检查张海凰的状况。她呼吸平稳，胸口的伤完全消失，只有皮肤上残留着淡淡的青铜色纹路。
"你怎么样？"
她睁开眼，浅色瞳孔中竟有金丝流转："感觉...不一样了。"抬手轻触我脸颊，"我能感觉到你的心跳。"
我这才注意到，自己手臂上的凤凰纹也发生了变化——边缘多了冰蓝色镶边。更神奇的是，当我们接触时，纹路会微微发光，却不再有过去的疼痛感。
"契约完成了。"张起灵难得地露出微笑，"真正的血脉融合。"
解雨臣走过来，神色复杂地看着我们："父亲会为你们骄傲的。"
张海凰慢慢坐起来，突然伸手抱住我。这个拥抱如此用力，仿佛要把我揉进骨血里。
"谢谢你...没有放弃我。"她在我耳边低语，声音颤抖。
我回抱她："永远不会。"
远处传来警笛声。解雨臣皱眉："警察来了，我们得撤。"他看向张起灵，"善后交给你？"
张起灵点头，带着几个张家人开始清理现场。张海客则负责护送我们离开。临走前，我回头看了眼祭坛。空门框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寂寥，但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回程的车上，张海凰靠在我肩头睡着了。我轻轻拨开她额前碎发，突然一阵眩晕——眼前闪过陌生画面：张海凰站在某个地下洞穴里，背后是汪沧海的鬼影，她胸口插着青铜匕首...
预知画面？我心头一颤，但没时间细想，因为下一秒更可怕的画面出现了：张海凰颈间残留的青铜锁碎片，正在散发诡异的微光。
"怎么了？"她迷迷糊糊地问。
我迅速掩饰震惊："没事，睡吧。"
她重新闭上眼睛。我望向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心沉到谷底。契约完成了，但危险远未结束。汪家的阴谋，青铜门的秘密，我们的身世之谜...还有太多未解之谜。
但至少现在，我们不再是孤军奋战。无论如何，我们会一起面对。
车驶入黎明前的黑暗，而我的手指与她的，紧紧相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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