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喑流

眼见楚帝并未立即答应，楚宁潇也并不着急。她悠然地坐在椅子上，细细品起了茶。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洒在宫殿中，形成斑驳光影，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楚宁潇心中清楚，她的这位好父皇最终必然会答应，因为他没得选。

楚帝端坐在宝座上，面容沉静如水，眸中浮现着丝丝冷意，眼神深邃，不怒自威。周围的气氛在楚帝的沉默下显得愈发凝重。

楚帝朕答应你。

楚帝的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一样，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楚宁潇那儿臣便多谢父皇了，儿臣告退。

目的达成，楚宁潇也不想再多逗留，免得惹人嫌，于是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去。毕竟，她那这位好父皇此刻怕是正压着满腔怒火，急需找个地方宣泄吧。

果然，梦宁潇才迈出门槛，身后便骤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刺耳声响，紧接着是中年男子饱含怒火的咆哮。那声音里掺杂着几许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诸如“野种”、“该死”这般冰冷而锋利的字眼，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无形的伤痕。

而大概是楚宁潇今日流年不利，不宜出门。刚走到半路上，就遇到了冤家。

龙套公主，前面是四公主，我们要过去吗？

楚宁潇还未来待及作出任何反应，前方亭子里坐看的楚宁佳便已扬声唤道：“五妹妹。”若是不知情的人听见这一声亲呢的呼唤，恐怕还真会以为她们姐妹之间关系有多么融洽呢。然而，楚宁潇心中却无半分波澜，毕竟楚宁佳这张柔情面孔下的狠毒面目，她早已见识过。

楚宁潇走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躲不过的。料她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我做什么。

谁叫她的这位皇姐好面子呢。

走近细看，楚宁潇才察觉到，楚宁佳今日的装扮与往日比起来可不是一般地艳丽夺目。

楚宁佳身披一袭绣有金牡丹纹的绯红锦缎长袍，裙摆层层叠叠，宛如云霞铺展，其间点缀着颗颗珍珠，熠熠生辉。腰间束着一条金丝织就的鸾鸟绦带，勾勒出纤细的身姿。乌黑的长发高高挽起，一支镂空金钗稳稳插入，步摇上的宝石与珊瑚随着她的每一步轻轻颤动，折射出流转光芒。

楚宁潇四皇姐今日怎生得闲，来这御花园中漫步？

楚宁佳摸了摸手上带着的羊脂白玉龙凤手镯，不紧不慢地回道。

楚宁佳本宫今日不过是随意出来散心，听闻父皇已为你指婚，所以特意挑选了份礼物送于你，权当是为皇妹锦上添花。

尽管楚宁佳嘴上说着是来恭喜她，可那眼神中流露出的得意与幸灾乐祸，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楚宁潇哦？是吗？父皇尚未下旨，不知皇姐是从何处得知这消息的？若能告知一二，也好让皇妹免于成了睁眼的瞎子、充耳的聋子不是。

楚宁佳是吗？那想来是我听错了，皇妹勿怪。

楚宁佳心中一凛，意识到自己似乎干了件蠢事。圣旨尚未下达，她又是通过何种途径得知楚宁潇和亲的消息？这一细节若被追究，单是“窥探帝踪”这一条罪名，便足以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楚宁潇自然不会，皇姐也只是被那些奴才蒙蔽了而已。

楚宁潇对了，方才皇姐不是说有礼物要送予我吗？

眼见楚宁潇提及此事，楚宁佳的神色略显不自然。本就不是真心要给楚宁潇送礼，只是话已出口，如今骑驴难下，也只能暗自忍耐。她抿了抿唇，稍作迟疑后微微侧身，抬手示意身后的婢女将锦盒呈上。那动作看似从容，却掩不住指尖的一丝僵硬。

楚宁佳妹妹恐怕还未曾见过这般的好物吧，这便算作是我的赔礼了。时辰不早了，我先行一步。

话音未落，她已拂袖而去。楚宁佳此刻的心情可谓糟糕透顶，不仅没能瞧见楚宁潇的笑话，反被她阴阳了一把，更令她懊恼的是，居然还搭上了她新打制的首饰。

与此同时，她心里不禁涌起一股轻蔑的情绪，暗自讥讽：果然是宫女所生，一点东西也值得这样惦记，小家子气，登不得大雅之堂。

楚宁潇也不在意对方的嘲讽，毕竟是她自己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算起来还是她亏了，自己赚了。

打开锦盒，一抹温润的色泽悄然铺展。镯子静卧于锦绸之上，通体透出凝练的青碧，如寒潭中沉淀的晨露，清冷而含蓄。质地细密如凝冻的蜜蜡，表面泛着若有若无的寒光，似有薄雾在其间游走，又似内里封存着一汪未化的霜雪。

镯身线条圆润如满月，弧度流畅得仿佛从湖中截取了一段流水。内壁光滑如镜面，将周遭光影折射成模糊的涟漪；外壁则雕刻了隐现细密的缠枝纹，银丝般的纹路若隐若现，偶尔有光线掠过，便泛起粼粼微光。

镯口边缘染着一圈淡青的沁色，伙是晨雾凝结留下的痕迹，为整体添了几分朦胧的层次。指尖轻触，凉意如溪水般浸过肌肤，却并不凛冽，反而带着一种绵长的温润。

楚宁潇还真是好东西啊！怪不得楚宁佳肉疼。

这玉镯倒还真是颇合她心意，无论是质地还是颜色都美到了她心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