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章：雨巷记忆
##3.1
练习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苏新皓盯着平板电脑上那行字，耳边嗡嗡作响，血液冲击鼓膜的声音几乎盖过了一切。
2009年3月28日。
这个日期像一把锋利的冰锥刺进他的记忆深处。那天下午，他刚在青少年艺术节少儿组舞蹈比赛中获得铜牌，母亲说要去买他最爱的柠檬蛋糕庆祝。她再也没回来——在去蛋糕店的路上，一辆失控的货车撞上了她的轿车。
"你...认识我妈妈？"苏新皓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温昭的手指悬在平板电脑上方，犹豫了片刻才落下：【她是我的钢琴启蒙老师。那天比赛前，她告诉我你会跳《天鹅湖》变奏曲，但最后你临时换了《Billie Jean》。】
苏新皓膝盖一软，跌坐在钢琴凳上。这个细节除了母亲没人知道——原定的《天鹅湖》是为了致敬母亲最爱的古典乐，但上场前他太紧张，临时换成了更熟悉的流行舞曲。
"《雨巷》...是怎么回事？"他强迫自己回到当下最紧迫的问题。
温昭调出一段视频。画面里，十二岁的她坐在钢琴前演奏一首忧郁的小调，旋律确实与网上指控的"抄袭"片段相似。视频日期清晰地显示着：2009年3月27日——比所谓"原作"早了整整四年。
【比赛前一天，我看见你在后台哭。】温昭继续打字，【苏老师说你是担心跳不好《天鹅湖》。我即兴弹了这段旋律安慰你，后来把它发展成了《雨巷》。】
苏新皓死死盯着视频背景里模糊的身影——那个正在给小女孩梳头的优雅女性，毫无疑问是他的母亲。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他不得不抓住钢琴边缘才没滑到地上。
手机再次震动，林姐的来电显示跳了出来。苏新皓机械地按下接听键。
"马上回宿舍！"林姐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公司门口已经堵满了记者，所有人禁止外出。微博热搜爆了，王教授又放出新'证据'，说温昭连大学作品都是——"
"都是假的。"苏新皓打断她，"我有证据。"
挂断电话，他转向温昭："视频原件在哪里？"
温昭指向工作室方向，突然按住右耳，脸上闪过一丝痛楚。她的助听器发出一阵刺耳的反馈噪音，鲜红的提示灯开始闪烁——电量即将耗尽。
"先离开这里。"苏新皓抓起两人的包，"记者很快会找到公司来。"
##3.2
凌晨三点十七分，苏新皓的保姆车悄悄驶入公寓后巷。这一路上温昭的状况越来越糟，她的耳鸣似乎因情绪波动而加剧，右半边脸出现了轻微的麻痹症状。
电梯依然在维修。爬到二楼时，温昭突然踉跄了一下，苏新皓及时揽住她的腰才避免摔倒。隔着单薄的衬衫，他能感觉到她异常的体温。
"你在发烧。"
温昭摇摇头想继续上楼，却被一阵剧烈的眩晕击中。苏新皓当机立断，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温昭轻得惊人，像一只折翼的鸟。
"别逞强。"他低声说，"小时候我摔伤腿那次，你也这样抱过我，记得吗？"
温昭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困惑。苏新皓嘴角微微上扬："骗你的。不过现在扯平了。"
工作室里一片狼藉——显然已经有人来过了。乐谱散落一地，电脑主机被拆开，硬盘不翼而飞。温昭挣扎着从苏新皓怀里下来，跌跌撞撞奔向书架最上层的一个老式饼干盒。
打开盒子，她长舒一口气——里面躺着一个老旧的U盘。她颤抖着将U盘递给苏新皓，然后整个人滑坐在地上，背靠着钢琴喘息。
苏新皓立刻将U盘插入自己的笔记本电脑。里面不仅有《雨巷》的完整创作手稿和视频，还有一个名为"苏老师"的文件夹。点开后，他呼吸一滞——里面全是母亲和年幼的温昭的合影，最早的一张拍摄于2003年，那时温昭才六岁，坐在钢琴前，母亲站在她身后，双手轻扶着她的肩膀。
"妈妈从来没提过教你钢琴的事..."苏新皓轻声说。
温昭已经虚弱得无法打字，只能用口型说：【秘密学生。】
她摸索着从饼干盒底层取出一张折叠的纸条。展开后，上面是母亲娟秀的字迹：【小昭有绝对音感，但更重要的是她对音乐的理解力。今天教她《月光》，她说这首曲子像'妈妈去世前看的最后一场雪'。这孩子看得见声音里的灵魂。】
纸条背面是一张便签纸，上面用稚嫩的笔迹写着：【苏老师，我会照顾好小皓的。promise。】署名是【7岁的小昭】。
苏新皓的眼眶突然发热。他想起母亲葬礼那天，确实有个小女孩一直站在人群最后，临走前往他手里塞了颗柠檬糖。他以为那只是某个远房亲戚的孩子。
"所以《雨巷》的旋律..."
温昭点点头，指了指U盘里一个音频文件。点开后，是一段嘈杂的录音，背景音里有救护车的鸣笛声。仔细听能辨认出一个女声在哼唱——正是《雨巷》的雏形。
【车载记录仪。】温昭用口型说，【苏老师最后的声音。】
苏新皓的视野瞬间模糊。那是母亲去蛋糕店的路上，在车里随口哼唱的旋律。车祸发生后，记录仪自动保存了最后两分钟的音频。
"为什么..."他嗓子发紧，"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这些？"
温昭的眼泪终于落下来。她艰难地比划着手语，见苏新皓不懂，又摸出已经没电的平板，用颤抖的手指在灰尘满布的钢琴上写下三个字母：
【PTSD】
苏新皓恍然大悟。作为车祸直接目击者的温昭，很可能也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而与他有关的记忆都被大脑保护性地"封存"了。直到再次相遇，这些记忆才逐渐解冻。
窗外突然闪过刺眼的灯光，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相机快门声。苏新皓迅速拉上窗帘，但已经晚了——公寓楼下聚集了至少十几家媒体的记者。
"温昭小姐！请问您对抄袭指控有何回应？"
"苏新皓！你和温昭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深夜共处一室？"
温昭蜷缩在钢琴旁，双手死死捂住耳朵，尽管她的助听器早已没电。苏新皓蹲下身，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感受到她全身都在发抖。
"别怕。"他贴在她耳边说，"这次换我保护你。"
##3.3
次日上午十点，时代峰峻一楼大厅临时搭建的发布会现场人头攒动。苏新皓站在后台，看着公司公关部主管正满头大汗地应付记者。
"温昭女士因健康原因无法出席，所有问题由我司统一回复..."
"请问苏新皓与温昭是否存在不正当关系？"一个八卦记者高声打断，"有粉丝拍到他们深夜同乘一车！"
公关主管刚要反驳，大厅侧门突然打开。所有人转头看去——温昭穿着一身素白西装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苏新皓和组合其他成员。她的助听器换成了更醒目的亮蓝色，右耳后贴着医用电极片，显然是某种神经调节装置。
现场顿时炸开了锅。闪光灯如暴雨般亮起，记者们争先恐后地举手提问。温昭径直走向发言台，将U盘插入电脑。大屏幕上立刻开始播放那段2009年的视频。
"各位好，我是苏新皓。"出乎所有人意料，开口的是站在一旁的苏新皓，"关于温昭老师涉嫌抄袭一事，我有几点要说明。"
他走到温昭身边，两人肩膀几乎相触："第一，《雨巷》创作于2009年3月27日，有完整视频为证；第二，指控温昭抄袭的王教授，正是当年剽窃她作品并导致她放弃古典乐坛的人；第三..."
苏新皓深吸一口气，点击播放了那段车祸录音："这段旋律诞生于我母亲生命最后的时刻。温昭老师将它发展成《雨巷》，是对逝者最好的纪念。"
现场一片哗然。有记者立刻举手："苏先生，这是否意味着你和温昭早有私交？你们的关系究竟是..."
"她是我母亲的学生，也是..."苏新皓停顿了一下，看向温昭。她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睫毛投下的阴影微微颤动，"也是让我重新听见音乐的人。"
就在这时，一个尖锐的声音从后排传来："证据可以伪造！谁能证明视频不是合成的？"众人回头，发现是张制作人带着几个音乐圈人士走了进来。
温昭的身体明显僵硬了。苏新皓正要反驳，马嘉祺突然上前一步："我能证明。"
他从包里取出一张老照片："2009年重庆青少年艺术节官方合影，背景里正在弹钢琴的就是温昭老师。"照片清晰地显示了日期水印。
紧接着，宋亚轩、刘耀文和其他成员也纷纷站到发言台前："我们支持温昭老师。"
最令人意外的是李飞。他走上台，放出一段录音——王教授私下承认诬陷温昭的对话，录音中甚至提到张制作人参与策划了这次爆料。
"公司已经解除与张总监的合约。"李飞宣布，"新专辑将按原计划由温昭老师全权负责。"
发布会结束后，苏新皓在休息室找到独自发呆的温昭。她正盯着手机屏幕——微博热搜已经变成了温昭冤案#和#苏新皓真性情#。
"还疼吗？"他指了指她耳后的电极片。
温昭摇摇头，在手机上打字：【为什么要冒险帮我？公司明明可以切割。】
苏新皓看着她疲惫却依然明亮的眼睛，突然笑了："因为柠檬糖。"
温昭困惑地皱眉。
"2009年3月28日下午4点17分，"他轻声说，"一个穿蓝裙子的小女孩给了我一颗柠檬糖。那是我吃过最酸也最甜的糖。"
温昭的瞳孔微微扩大。她慢慢抬起手，犹豫了一下，轻轻抚上苏新皓的脸颊。她的手指冰凉，却在触碰的瞬间点燃了某种温暖的东西。不需要任何言语，两人都明白——那段被雨淋湿的记忆，终于迎来了放晴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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