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凌晨两点十七分，杯户町三丁目公寓楼的声控灯闪烁了几下，最终还是没亮。

柯南踩着积水翻过围墙时，运动鞋底沾满了腐烂的落叶。

二楼东侧窗户透出微弱的光线，窗帘缝隙里漏出的台灯光晕在湿滑的地面折射成破碎的光斑，像极了犯罪现场的血迹喷溅形态——这是神代真司上周在凶案现场教给他的术语。

灰原公寓的门锁没换过。

柯南转动门把时听见内部传来轻微的金属碰撞声，像是某种精密机关被触动。

玄关处散落着几张便利贴，上面用铅笔写着密密麻麻的化学方程式，最底下那张纸角被咖啡渍浸透，晕开的棕色痕迹恰好覆盖了"APTX"字样最后两个字母。

"别碰那个烧杯。"灰原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带着熬夜后的沙哑。

她蜷缩在沙发角落，怀里抱着那个装满实验数据的银色笔记本电脑，屏幕蓝光在她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茶几上的马克杯还冒着热气，飘出一股苦到发涩的黑咖啡味，柯南认得那个印着东京大学附属医院标志的杯子——是上次警方取证时落下的证物。

柯南蹲下身检查玄关的电子锁。

控制面板下方有一道新鲜的划痕，边缘残留着微量的银色金属屑。

"是专业工具留下的。"他用随身携带的证物袋小心收集样本，"和组织惯用的微型解码器型号吻合。"

笔记本屏幕突然亮起刺眼的白光。

灰原快速滑动触控板，调出一段模糊的监控录像——凌晨一点零三分，某个穿着深蓝色连帽衫的身影在公寓楼下徘徊，帽檐压得极低，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

但当那人抬手按门铃时，袖口滑落露出的手腕上，有一道极细的疤痕，形状像只展翅的银色飞鸟。

"神代真司惯用左手，"灰原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跳跃，"但监控里这个人按门铃用的是右手。"她突然停住动作，瞳孔骤然收缩，"等等，看这个角度——"

柯南凑近屏幕。

画面右下角的花丛里，有个反光的金属碎片半埋在泥土里，形状像手术刀的刀尖。

"佐藤警官说过，"柯南放大那段区域，"神代的解剖刀都是定制款，刀刃刻着专属编号。"图像处理软件把模糊的反光点逐渐清晰化，最终显示出一串细小的数字：23-07。

灰原猛地合上电脑。

"第十七把刀。"

她的声音发颤，"他有收集手术刀的癖好，第十七把是专门用来处理软组织的型号。

"咖啡杯在她剧烈颤抖的手中倾斜，黑色液体在原木桌面上漫延，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凌晨三点整，杯户警署的值班电话尖锐地划破深夜的宁静。

千叶警官顶着一头乱发接起电话时，听筒里传来柯南刻意变声处理的稚嫩嗓音："警察哥哥，杯户公园的喷水池里好像有奇怪的东西......"

十五分钟后，黄色警戒线在公园入口处拉起。

鉴识课的警员打开强光灯时，柯南和灰原躲在樱树后面，看着神代真司穿着白大褂蹲在喷水池边。

雾气从水面蒸腾而起，模糊了他握着解剖刀的手，金属器械在灯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光，像极了灰原噩梦里的场景。

"死者死亡时间不超过六小时。"

神代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来，清晰得令人心悸，"颈部有三处浅表切割伤，右腕关节错位，但真正的死因是......"他突然停顿，站起身转向警署方向，目光精准地落在柯南藏身的樱树后。

灰原下意识地抓紧了柯南的胳膊。

少年侦探能感觉到她指尖的冰凉和不受控制的颤抖，就像解剖台上那些刚被摘除的肾脏，苍白而脆弱。

"你怎么知道我们会来？"灰原的声音比清晨的露水还要冷。

她站在鉴识课办公室门口，看着神代用浸满消毒水的纱布擦拭手术刀。

二十三把不同型号的金属器械在灯光下排列整齐，第七个凹槽空着——正好是编号23-07的位置。

神代把手术刀放回抽屉，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办公室格外刺耳。"你的实验日志有几处错误。"他转身面对两人，白大褂胸前的口袋里露出半截银色挂坠，飞鸟标志在荧光灯下泛着冷光，"特别是第17页关于APTX代谢途径的部分，少了半行关键数据。"

柯南注意到神代左手袖口沾着可疑的褐色污渍。

那不是血迹，更像是......某种化学试剂残留？

他想起灰原笔记本电脑里的监控画面，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视频里的人影虽然刻意模仿神代的姿态，但握解码器的指关节角度完全不对，那是长期使用枪械而非解剖刀的人才有的发力方式。

"田中圭介在哪里？"灰原突然问道。

她向前一步，几乎要贴上神代的白大褂，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福尔马林和淡淡松木香的气息。

这种味道让她想起组织实验室里那个负责处理"失败品"的清洁工，总是在深夜用松节油擦拭手术台。

神代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个细微的反应没能逃过柯南的眼睛——通常只有当凶手被戳中痛处时，才会出现类似的生理变化。

但更让少年侦探在意的是，灰原此刻的站姿非常危险，距离太近，完全暴露在对方的攻击范围内，就像那些主动靠近毒蛇的青蛙。

"你口袋里的不是SD卡。"灰原的目光锁定神代内袋鼓起的形状，"组织的微型存储设备有特殊的金属感应磁场，我的手表会报警。"她撩起衣袖，露出那块看似普通的电子表——表盘上跳动的数字实际是改装过的磁场探测器，此刻指针正指向神代的心脏位置。

空气仿佛凝固了。

神代慢慢抬起左手，解开白大褂的第一个扣子。

柯南握紧了口袋里的麻醉枪，保险栓已经打开。

灰原的后背渗出冷汗，手表探测器的蜂鸣声越来越急促，像死神的倒计时。

"其实是你父亲让我保管的。"神代从内袋取出一个用红色卡纸做的苹果挂饰，断裂处还残留着干涸的胶水痕迹。

当他翻转挂饰时，柯南突然注意到他左手虎口处有个模糊的纹身——不是组织的飞鸟标志，而是更复杂的图案：天平上放着一把手术刀和一个天平。

灰原的呼吸骤然停止。

那个纹身她在父亲的老照片上见过，是国际法医协会的隐秘标记，只有通过特殊资质认证的专家才有资格纹刻。

而父亲的办公室抽屉里，也有一张泛黄的协会会员证，照片上的人笑得一脸傻气，完全看不出是能让组织忌惮的大人物。

警署外突然传来刺耳的轮胎摩擦声。

神代迅速把苹果挂饰塞回口袋，同时将一个微型U盘塞进灰原手心。"去城西仓库区，"他的声音压得极低，能感觉到温热的气息拂过灰原的耳廓，"APTX的解毒剂数据在仓库B区第17个储物柜，但记住要在......"

"砰！"办公室的门被猛地踹开。

三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在门口，为首的那位左眼戴着单片眼镜——是琴酒直属部下伏特加。

柯南的手表麻醉针瞬间射出，但对方早有防备，侧身躲过的同时拔出手枪。

混乱中，神代突然拽住灰原的手腕冲向窗户。

玻璃碎裂的瞬间，柯南闻到一股浓郁的杏仁味——和他父亲每次处理氰化物案件时带回的气味一模一样。

坠落过程中，灰原死死攥着那个微型U盘，金属边缘在掌心刻出深深的血痕。

当他们摔进楼下的垃圾车时，警署方向传来两声枪响。

神代用身体护住灰原，白大褂后背绽开两朵深色的花。

柯南用阿笠博士发明的伸缩背带缠住路灯，降落到垃圾车顶部时，正看见神代从内袋掏出第七把手术刀，刀刃上沾着的不是血，而是某种荧光蓝的液体——和APTX4869的反应液颜色完全一致。

"组织知道你父亲还活着。"神代咳出一口血沫，滴落在灰原的白色运动鞋上，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快去仓库......第十七页的数据......关键是......"他的话突然中断，解剖刀从无力的指间滑落，在月光下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最终插进垃圾堆里某个闪着蓝光的物体上。

柯南拉起灰原冲向仓库区。

警笛声从三个街区外传来，身后是伏特加气急败坏的吼声。

少年侦探回头望了一眼蜷缩在垃圾车里的神代，突然注意到对方右手食指正在做着奇怪的动作——拇指关节被连续敲击了三次，不是组织询问物品是否安全的暗号，而是完全不同的节奏：两长一短。

这是国际刑警的紧急代码，意思是"可信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