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莉的肚子像气球一样鼓了起来。
她站在穿衣镜前，撩起睡裙露出圆润的腹部。皮肤被撑得发亮，妊娠纹像蛛网般从腰侧蔓延。凯蒂从背后抱住她，手掌覆在那隆起的弧度上。
"他今天踢了我十二下。"茱莉说。
凯蒂的嘴唇贴在她肩胛骨上："是十三下。凌晨四点那次你睡着了。"
茱莉转身面对她："医生怎么说？"
"说什么？"
"别装傻。"茱莉戳了戳凯蒂的胸口，"你偷偷约了遗传学专家。"
凯蒂捉住她的手指："他活不过二十四周。"
窗外的雨声突然变得很响。茱莉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那里正孕育着一个注定夭折的生命。
"所以？"她问。
凯蒂单膝跪地，亲吻她隆起的腹部："所以我每天都会告诉他，他有多被爱。"
茱莉开始流血的那个清晨，凯蒂正在煎蛋。
她听见浴室传来一声闷响，冲进去时发现茱莉瘫在马桶边，睡裙下摆染成暗红。
"疼..."茱莉抓着凯蒂的手臂，指甲陷进肉里，"好疼..."
急诊室的荧光灯惨白如雪。医生摇头的表情说明了一切。凯蒂攥着B超单，纸面被汗水浸透。
"需要立即清宫。"医生推了推眼镜，"您太太的凝血功能..."
"不是太太。"茱莉虚弱地纠正，"是前女友。"
护士尴尬地低下头。凯蒂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笔迹工整得像在写情书。
麻醉醒来时，茱莉的第一句话是："我要抽烟。"
凯蒂递给她一杯温水："不行。"
"他死了？"
"嗯。"
茱莉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缝："你难过吗？"
凯蒂把吸管凑到她唇边："喝水。"
"回答我！"
水杯被打翻在地。凯蒂弯腰捡起碎片，手指被割破也浑然不觉："难过有用吗？"
"没用。"茱莉笑了，"所以我不会难过。"
凯蒂突然掐住她的下巴："那你为什么哭？"
茱莉摸向自己的脸，指尖触到一片湿润。
出院那天，茱莉在妇科门诊顺走了一包避孕套。
"象征意义大于实用价值。"她把玩着铝箔包装，"反正你也不碰我了。"
凯蒂推着轮椅经过产科病房，里面传来新生儿嘹亮的啼哭。茱莉的指甲抠进轮椅扶手，直到塑料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响。
"想吃辣条吗？"凯蒂突然问。
茱莉愣了一下："什么？"
"或者喝酒。"凯蒂的声音很平静，"我陪你。"
轮椅停在医院后门的吸烟区。茱莉点燃偷藏的香烟，深吸一口递给凯蒂："轮到你了。"
她们共享着同一支烟，就像共享过那个短暂的生命。烟灰落在雪地上，像颗小小的陨石。
深夜，茱莉被凯蒂的梦呓惊醒。
"别走..."凯蒂在睡梦中皱眉，"求你了..."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亮床头柜上的相框——那是她们唯一的合照，拍摄于某个愚人节派对。照片里茱莉的嘴唇染着廉价红酒的颜色，凯蒂的领口别着朵蔫头耷脑的康乃馨。
茱莉轻手轻脚下床，从凯蒂的钱包里摸出那张B超照片。豆粒大小的胚胎已经模糊了，但角落的手写日期依然清晰：Due Date: Dec 24th。
平安夜。
她打开窗，让寒风灌进来。相片在指间颤动，像只将死的蝴蝶。
"再见，小怪物。"
雪花裹着灰烬飘向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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