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雪嶙数到第七根肋骨时,发现了那个微型注射痕迹。
女孩锁骨下方两厘米处,有个几乎不可见的针孔,周围皮肤呈不规则的放射状苍白。这种注射手法他在去年那起连环杀人案里见过——凶手是某三甲医院的前麻醉师。
"死亡时间凌晨四点零六分。"法医摘下手套,"和你上周送来的两个吸毒过量案发现场相似度..."
裴雪嶙用残肢夹起证物袋,里面装着从且汀凇配药室取来的蓝玻璃瓶。瓶身标签上印着「丙二醇溶剂」,但液体检测显示含有卡芬太尼衍生物。这种级别的实验药品,普通医院药剂师根本接触不到。
除非有人特别申请。
他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锁屏照片上的银木槿发卡在黑暗中泛出冷光。这是第三个佩戴同款发卡的受害者了,而那个苍白如处方笺的药剂师,今早准确报出了连毒理实验室都没确认的化合物名称。
急诊科走廊的灯光忽明忽暗。裴雪嶙在拐角处停下,从口袋里掏出个透明证物袋——里面装着且汀凇刚才用过的注射器。针管内侧残留的一滴液体正在袋底凝成蓝色珍珠。
配药室的门虚掩着。透过缝隙,他看到且汀凇正对着药柜上的小镜子调整领口。这个角度能清晰观察到对方左肩的疤痕——边缘呈羽毛状放射形,是浓硫酸泼溅伤的特征。但最引人注目的是疤痕中心那个完美的圆形,仿佛被某种特定直径的管状物刻意灼烧过。
"2014年9月23日。"裴雪嶙推门而入,"松涛别苑纵火案受害者的烧伤形态,和你肩上这个几乎一样。"
且汀凇的镊子当啷掉在金属托盘上。裴雪嶙注意到他右手无名指第二节有个老茧,是长期使用移液枪留下的。
"裴警官。"药剂师转身时白大褂下摆扫过满地药瓶,"医院规定毒麻药品柜必须在监督下开启。"
裴雪嶙举起搜查令,残缺的右手小指断面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目:"包括私自调配实验阶段镇痛剂?"
药柜玻璃映出两人扭曲的倒影。且汀凇的呼吸频率从每分钟18次提升到26次,裴雪嶙在记事本上记下这个数字。当对方伸手去摸白大褂口袋时,他猛地扣住那只手腕——皮肤温度偏低,脉搏急促,指尖有苦杏仁味。
"地西泮还是阿普唑仑?"裴雪嶙逼近一步,"或者更刺激的?"
且汀凇突然笑了。这个笑容让他整张脸像张被揉皱又展平的处方笺:"你右手残缺的两根手指。"他声音很轻,"是无名指和小指——最影响持枪稳定性的部位。"
监护仪的警报声从远处传来。裴雪嶙感到自己后颈的烧伤疤开始发烫,那是五年前现场爆燃时留下的。他松开手,从内袋掏出个密封袋——里面装着烧焦的银木槿发卡照片。
"认识这个吗?"
且汀凇的瞳孔骤然收缩。药柜里的棕色玻璃瓶突然开始轻微震颤,裴雪嶙过了半秒才意识到是对方的手在抖。
"市面售价68元的普通发卡。"药剂师转身整理药架,"药房护士们几乎人手一个。"
"但这个出现在三个命案现场。"裴雪嶙将照片翻到背面,「证物14-09-23-07」的标签已经泛黄,"包括松涛别苑那对母子。"
且汀凇的呼吸停滞了。裴雪嶙看着一滴汗从他太阳穴滑到下颌线,在锁骨凹陷处积成小小的水洼。正当他准备继续施压时,配药室的灯突然全部熄灭。
黑暗中,他听见且汀凇的膝盖撞到金属推车的闷响,紧接着是药瓶滚落的声音。应急灯亮起的瞬间,裴雪嶙看到对方正蜷缩在墙角,左手死死攥着右肩的疤痕,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珠。
"恐黑症?"裴雪嶙单膝跪地,闻到对方呼吸里突然浓重起来的地西泮味道,"还是..."
且汀凇的瞳孔在应急灯下放大得不成比例。裴雪嶙突然意识到这不是恐惧——是某种病理性闪回。他残缺的右手下意识摸向对方肩胛骨,却在触碰瞬间被猛地推开。
"2014年9月23日。"且汀凇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那晚市中心医院全院停电...十七分钟..."
裴雪嶙的警官证从口袋滑落。内页夹着的现场照片散了一地——焦黑的婴儿床残骸旁,有个未被烧尽的药瓶标签,上面印着「且」字样的化学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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