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3 姐姐

黑色大奔敏捷地穿梭在城市道路间，又驶入有些落败的小区，张泽禹看着凌婵绕过车头准备上楼，忽然叫住她，一手胳膊搭在车窗沿，将下巴枕在臂弯，眼尾笑得眯起了缝。

张泽禹“一想到你终于不用再受这苦日子，我竟也由衷开心。”

凌婵“怎么，为你朋友圈即将被拉高的平均经济实力而高兴是吗？”

张泽禹听了凌婵的挖苦也不恼，只是语气里带了点恨铁不成钢的怪罪之意。

张泽禹“真是白眼狼。”

告别张泽禹，看着那辆车型流畅，车身泛着昂贵光泽的大奔消失在夜里，像是凭借夜色掩护轻松离开的韦恩少爷，凌婵久久回不过神。

再也不用受这样的苦日子了吗。

穿过常年发霉被贴满小广告的楼道，凌婵低头摩挲着袋里的铁质钥匙，细细抠着上面的纹理，不知不觉就到了租房门前。

抬手将钥匙插入门锁，凌婵轻车熟路地抬了抬手腕，将钥匙卡得更加深入，又使劲捏着钥匙一端抖了抖，几秒后才扭动钥匙，随着“咔哒”一声响，陈旧的实木门终于被打开，房内一片漆黑，徒留窗外洒入的月光。

将钥匙放在门边的鞋柜上，凌婵脱下鞋子，勾过一边的拖鞋，刚准备开灯就感到身边似乎有人。

开灯的动作猛地一停，心跳逐渐剧烈如雷。

黑暗中，凌婵感觉到那人在朝她走来，似乎十分熟悉家里的摆设，巧妙又精准地绕开了一桌一椅。

重新后退到了门口的位置，凌婵刚准备打开门逃离的下一秒，就被人抓住了手腕，随后自己便被一股力拉入怀里。

来人身上清爽的皂香味几乎让她不用思考就能叫出名字。

凌婵“左航？！”

凌婵摸到墙边的开关，终于重重拍下，冷白灯光瞬间亮起，两个人皆是不适应地闭了闭眼。

看向面前高自己半个头的少年，凌婵实在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给了他一拳。

凌婵“你神经病啊，大晚上不开灯吓我！”

左航被她突如其来的火气吓了一跳，结结实实收下拳头，随后用他无辜的圆眼笑着看向凌婵，轻易就拿捏了她的心软。

左航“对不起姐姐。”

也不知道是跟了谁的秉性，凌婵从小就是一枚实打实的颜狗，小时候就对好看的东西抱有十足好感，不管是花草树木还是条纹装饰，只要凌婵觉得好看，就必须留下一点自己来欣赏过的痕迹。

张泽禹说凌婵大概是乾隆转世，毕竟他老人家也乐于在喜欢的东西上不停盖章以证明自己的欣赏品味，看一次盖一个。

凌婵当时立即反唇相讥，义正言辞告诉他乾隆那是毁坏文物的糟蹋行为，与她有大大不同。

况且她也不是每一个喜欢的都要留下专属凌婵的痕迹，比如看见好看的小男孩，她就不会想着上去亲一口。

凌婵记得自己说完这句话就看见张泽禹以一副防备的姿态紧了紧自己的外套。

然，不可否认，左航从小就长了一副人见人爱的小脸，一双葡萄般漆黑晶亮的眼睛惹得人止不住怜爱，一直到初中，凌婵都认为他是可爱型男孩，也不知道初中到高中的这段时间是怎么长的，短短几年就从小男孩变成了极具青春男主感的少年。

不论是精瘦的身材还是凸起的喉结，亦或是带点混血感的漂亮面容、优异的成绩，一切的一切都让左航在校园里被不断小说化，

而他也正如小说里的男主一般，洁身自好又清冽自居，身边同行的几乎都是男性，即使抽屉里的粉红信封不断，左航却从未谈过恋爱。

凌婵从小就对这个漂亮弟弟极有好感，什么东西都会留给他一份，即使凌茜不说，她也会在拿到的那一刻自动给左航留下一部分，

他也很识相，从小到大照顾凌婵的地方不少，有什么好东西也都会给她留下，打小就让自己省心省力。

凌婵看着面前已经无法用身高来压制的少年，最终只是烦躁地抓了抓头，丢下一句算了便准备转身回房。

左航又拉住凌婵，语气里带了点恳切：

左航“姐……听说你是……是……”

话到嘴边，左航却又开始吞吞吐吐，凌婵掰开他的手，语气有些疑惑。

凌婵“高三生不是很忙的吗？你怎么知道的这些消息？”

左航眼睛一低，手却没有放开凌婵：

左航“听说的，就想着过来问下你。”

凌婵叹了口气，明白左航对自己的依赖，抬手摸了摸他蓬松柔软的黑发。

凌婵“你只需要记住，我永远都是你的姐姐。”

凌婵“你跟妈说了吗，到我这里的事儿，要是还没说的话你快打个电话去，不然回去又要被她骂了。”

成年后凌茜就将凌婵强行隔离，赶出了家，告诉凌婵她已经仁至义尽，接下来该是这个好女儿打工补贴她的日子。

此外，当凌婵租了房子后，左航的每一次到访一旦被凌茜知晓，她必要半带怒斥半带唠叨地讲半天，无非是一些被添油加醋的陈谷子烂芝麻事，最后再以一句“以后尽量别去她家”为结尾。

左航摆摆手，语气里染上一点愉快，显然没怎么将此事放于心上。

他无所谓道：

左航“我请了假，妈不知道。”

凌婵“什么？！”

显然不知道左航的行为会是这样的风格，别人好歹是先斩后奏，到他头上只剩了“斩”。

好在他的成绩优异，这就是最好的通行证，大概老师也不会怀疑他的用心与目的。

想着，凌婵只是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左航算是责备，嘴里却最终没有吐出什么伤人的话来。

左航见状，一点点移动着指尖，得寸进尺地从凌婵的手腕攀上臂膀，随后轻轻带入他的领地，轻松将凌婵以一种亲昵却不过分的姿态圈在怀中。

左航“姐，那以后你还会接我放学吗？”

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左航的嗓音已过变声期，从一开始的稚嫩变得仿佛具有金属般明亮光泽，清朗又温柔，席卷过半个少年时期，一声又一声敲在凌婵的心头。

凌婵“当然会了，你在胡思乱想什么，我说了，我们永远是亲人，永远是——”

唇猝然被微凉的指尖覆上，左航神色淡淡，他转而熟练地在沙发上铺好薄毯，重新变得言笑晏晏。

左航“我知道了，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