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相逢

正魔两道自古对立，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

转眼间，二十年过去了。当初的七岁孩童，现在已是魔教中赫赫有名的教主大人/修真界百年难遇的天才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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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锦目前元婴期大圆满，在整个修真界里也算是小有名气。

暮春的雨丝裹着寒意，打湿了青城山的石阶。林锦站在三清殿的丹墀下，玄色道袍的下摆沾着草屑 —— 方才在山下追截魔教教徒时，他不慎被对方的迷踪步引到了乱葬岗，脚踝被碎骨划开道血口，此刻正隐隐作痛。

“林师弟，掌门唤你。” 执法堂的师兄从殿内走出，声音压得极低，“南疆那边传来消息，媚心教在武夷山设了祭坛，说是要献祭百童，炼制‘往生蛊’。”

林锦的指尖猛地收紧，握着的法诀骤然溃散。往生蛊三个字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二十年前那个雪夜，他被遗弃在乱葬岗时，耳边也曾响起过类似的词语，伴随着女人尖利的笑声。

踏入掌门静室时，檀香混着药味扑面而来。白发老道正对着一幅舆图沉吟，图上用朱砂圈住的武夷山，恰好位于正魔两界的交界线。“血月宫新任教主上官梦云，行事诡谲。” 老道指尖点在舆图上，“此人接手媚心教不过三年，却已吞并了周边七八个魔道小派，手段狠辣得很。”

林锦的目光落在舆图角落的批注上 —— 上官梦云，年约二十五，容貌倾城，善用媚术，修为莫测。他想起半月前截获的魔教密信，那字迹娟秀如女子，末尾画着朵血色海棠，墨迹里似乎掺了金粉，在阳光下会泛出细碎的光。他直觉自己曾经和上官梦云认识，却想不起他是谁。

“弟子愿往。” 他垂眸拱手，袖中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块温玉，那是块海棠形状的玉佩，缺了右下角，是他记事起就挂在颈间的物件。

武夷山的祭坛设在断云崖，月光穿过雾霭，在崖顶投下斑驳的影。林锦隐在古柏后，看见祭坛中央立着个穿绯红长袍的男人。那人背对着他，乌发如瀑般垂落，发尾系着根金线，随着夜风轻轻晃动。祭坛周围绑着的孩童们都睡得分安详，身上没有丝毫伤口，这与传闻中 “献祭百童” 的血腥场面截然不同。

男子忽然转过身，林锦的呼吸猛地一滞。那人脸上覆着层薄如蝉翼的银面具，只露出双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瞳仁是极深的墨色，在月光下流转着琉璃般的光泽。他指尖拈着支玉笛，正低头对最前排的女童笑，唇线弯起的弧度竟有些眼熟。

“小娃娃，怕不怕？” 男子的声音清润如玉石相击，带着种奇异的蛊惑力，“再过半个时辰，你们就能回家了。”

女童怯生生地摇头，指腹碰了碰他垂在胸前的玉佩 —— 那玉佩竟是海棠形状，左下角缺了块，与林锦颈间的恰好互补。

林锦握紧了佩剑 “清霜”，灵力在丹田内翻涌。元婴期大圆满的威压如潮水般散开，祭坛周围的黑雾瞬间沸腾。男人却像是毫无察觉，依旧慢条斯理地解着孩童们身上的绳索，绯红长袍在夜风中舒展，宛如绽放的血海棠。

“清霄宗的小道士，偷看了这么久，也该现身了。” 男子忽然抬眼，目光精准地锁定古柏后的林锦，桃花眼弯成了月牙，“还是说，要本座亲自请你出来？”

清霜剑出鞘的刹那，林锦已掠至祭坛中央。剑尖离男人咽喉不过三寸时，却被对方用两指轻轻夹住。他看清了男人面具下的肌肤，细腻得不像话，指节泛着玉色的莹光，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与传闻中杀人如麻的魔教教主形象判若两人。

“你的剑，比二十年前稳多了。” 男人轻笑出声，指尖在剑身上轻轻一弹，清霜剑竟剧烈震颤起来，“只是这戾气，倒是半点未减。”

林锦的瞳孔骤然收缩。二十年前，他在乱葬岗被个穿红衣的小乞丐救过，那孩子总爱抢他的窝头，却会在寒夜里把唯一的破棉袄让给他。有次他练剑伤了手，那孩子就是这样捏着他的手腕，用唾液消毒时笑他：“阿锦，你的剑太急，迟早要吃亏。”

“你是谁？” 他的声音有些发颤，颈间的玉佩突然发烫，像是要烧穿衣襟。

男人缓缓松开手指，从袖中取出个锦囊，倒出几粒圆润的药丸，分发给苏醒的孩童。“回去告诉爹娘，是个穿红衣服的哥哥救了你们。” 他拍了拍最胖的男童的头，转身时，面具边缘的金粉在月光下闪烁，“至于我是谁…… 林长老难道不记得，当年在乱葬岗，是谁把半块玉佩塞给你当护身符的？”

林锦猛地扯开衣领，海棠玉佩在掌心灼人。男人忽然倾身靠近，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畔：“那块玉佩，是用我们的血养过的。你每次动用灵力，我都能感觉到呢，阿锦。”

最后两个字带着尾音的轻颤，像羽毛搔过心尖。林锦的记忆突然决堤 —— 雪夜里共享的热汤，被追杀时藏身处的稻草堆，还有离别那天，红衣少年把玉佩掰成两半，说：“等我当了教主，就用这玉佩找你。”

黑雾中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各派闻讯赶来的修士。为首的白发老道怒喝：“林锦！你竟敢与魔教妖人勾结！”

男人突然拽住林锦的手腕，将半块玉佩塞进他掌心。“记住，别信他们的话。”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当年灭你满门的，不是魔教……”

话音未落，数十道剑气已如雨点般袭来。男人转身时，绯红长袍化作漫天血蝶，护住了身后的林锦。林锦在蝶影中看见他面具滑落，露出张倾国倾城的脸，左眉骨下有颗极小的朱砂痣，与记忆中红衣少年的模样渐渐重合。

血蝶消散的刹那，男人的身影已融入黑雾。林锦握着两块拼合的玉佩，掌心沾满了温热的液体 —— 那是男人方才挡剑时，溅在他手背上的血，带着海棠花的甜香。

三清殿的钟声在黎明响起，林锦跪在丹墀下，听着掌门细数他的罪状。殿外的雨还在下，他攥紧了怀中的海棠玉佩，那里藏着男人最后留下的话，用灵力写在玉佩内侧：

“七月初七，忘川渡，我告诉你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