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雪刚化尽,万法阁的海棠就落了满地。各大门派的传讯符像雪片般飞来,起初是质问,后来渐渐变成了讨伐。执法门的玄铁令直接钉在青云宗新立的牌坊上,朱砂写的 “伪正真邪” 四个字,在春日里泛着刺目的光。
最先发难的是执法门。他们以 “清理门户” 为名,查封了青云宗在江南的所有产业。那些曾与青云宗合作的商号被一一盘查,掌柜们被按着头在认罪书上画押,连账房先生都被拖去地牢问话。执法门门主在万法阁上拍着桌子怒吼:“若不严惩青云宗,天下人岂会再信正道?”
紧随其后的是百草谷。他们撤走了派驻在青云宗药田的医师,连带着收回了所有药种。谷主捧着本泛黄的医典,对着各派长老叹息:“当年青云宗盗我谷中‘九转还魂草’,说是为了救治灾民,如今才知是为了炼制邪丹。这种背信弃义之辈,不配与我等为伍。”
玄天宗以 “青云宗密阁藏有魔教典籍” 为由,直接拆了青云宗的藏书楼。弟子们从废墟里扒出的,既有篡改功绩的卷宗,也有历代祖师的手札。玄天宗长老却只挑那些涉及术法的残页示众:“看看!连入门心法都掺了魔教的诡道,这等门派留着何用?”
秦风带着师弟们跪在万法阁外,额头磕出的血混着雨水流进眼里。他们捧着从废墟里抢救出的孤儿名册 —— 那是青云宗弟子近年收养的战乱遗孤,想以此证明宗门里还有善念。可执法门的弟子一脚踹翻名册,冷笑道:“装什么慈悲?当年林家灭门时,你们怎么没想过留活口?”
“不是所有青云宗弟子都参与了当年的事!” 林锦推开围殴秦风的修士,玄色道袍在雨里绷得笔直,“白发长老已伏法,这些弟子大多是近年才入的门,他们何错之有?”
执法门门主冷笑一声,拂尘甩得啪啪响:“父债子偿,门罪徒担!林贤侄忘了自家灭门之痛?如今倒替仇人说话了?”
林锦的指尖猛地收紧,清霜剑在鞘中嗡鸣。他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雨夜,父亲被斩时,也曾有人这样喊着 “斩草除根”。他看向站在人群后的上官梦云,对方左眉骨的朱砂痣在雨雾里泛着红光,轻轻摇了摇头。
“我没忘。” 林锦的声音穿过雨幕,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正因为没忘,才知道冤冤相报何时了。” 他指着秦风怀里护着的孤儿名册,“这些孩子里,有当年被灭门的小家族遗孤,有被魔教遗弃的婴儿。青云宗的弟子在教他们读书识字,教他们‘害人之心不可有’,这难道不是正道该做的事?”
人群里响起窃窃私语。有几个曾受青云宗恩惠的小门派掌门想开口,却被执法门的目光逼了回去。百草谷主轻咳一声:“林贤侄此言差矣。青云宗的根基已腐,就算有几个良徒,也不过是朽木上的新枝,迟早会被染污。”
上官梦云突然笑出声,绯红长袍在雨里转出个漂亮的弧度。他手里把玩着片海棠花瓣,声音清润如泉:“照谷主这么说,我媚心教岂不是该被挫骨扬灰?” 他指着站在秦风身边的几个少年,“那个扎蓝布头巾的,三年前还是个偷鸡摸狗的小贼;那个瘸腿的,曾是玄天宗逐出门墙的叛徒。可他们现在,正在给孤儿熬粥,正在帮百姓修房子。”
执法门门主脸色铁青,拂尘指向上官梦云:“魔教妖人,也配在此置喙?”
“我不配,难道你配?” 上官梦云的灵力突然暴涨,雨珠在他身前凝成面水镜,映出执法门地牢的景象 —— 几个青云宗的账房先生被吊在房梁上,身上的血顺着木柱流进砖缝,“你口口声声说清理门户,却对无辜者动私刑,这就是执法门的‘法’?”
水镜里突然闪过个熟悉的身影。秦风惊呼出声:“那是苏先生!他去年还帮执法门算过赈灾的账目!”
人群哗然,百草谷主的脸色有些发白。他想起上个月执法门送来的礼单,里面有株罕见的 “千年雪莲”,说是从青云宗抄没的赃物。可他认得那雪莲的纹路,分明是去年自己赠给苏先生的寿礼。
“够了!” 清霄宗掌门猛地站起身,腰间的玉佩撞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再闹下去,岂不是让魔教看笑话?” 他看向林锦,眼神里带着期许,“你说该怎么办?”
林锦走到万法阁中央,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青砖上晕开小小的水痕。“依弟子之见,” 他缓缓开口,“当诛首恶,宽宥余辜。” 他指着从青云宗密阁搜出的卷宗,“参与灭门案和篡改功绩的,共十七人,已查实十二人,余下五人藏匿无踪。可将他们的画像传遍天下,悬赏捉拿。”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秦风等青云宗弟子:“至于其他人,可罚他们在万法阁前长跪三个月,日日诵读《正道守则》。同时,让他们参与重建青风寨和林家旧址,用十年功绩来赎罪。”
上官梦云补充道:“我媚心教愿与他们同行。” 他看向百草谷主,嘴角勾起抹笑意,“谷主若肯借出药种,我教弟子愿帮青云宗重开药田,所产药材,一半归百草谷,一半赠给灾民。”
执法门门主还想说什么,却被清霄宗掌门按住手腕。老掌门叹了口气:“就按林锦说的办吧。别忘了,我们是正道,不是屠夫。”
可事情并没有就此平息。三日后,青云宗的几个少年在去给孤儿送粮的路上,被人打成了重伤。他们身上的伤口,带着玄天宗独门暗器的痕迹。秦风抱着昏迷的师弟,跪在万法阁前三天三夜,额头磕得血肉模糊,却没人肯出来主持公道。
林锦和上官梦云找到他们时,少年们正蜷缩在墙角,怀里还护着没被抢走的半袋米。那个扎蓝布头巾的少年,手里紧紧攥着块啃剩的麦饼,说要留给更小的孩子。
“他们不是要清理门户,是要赶尽杀绝。” 林锦的指尖抚过少年背上的伤口,清霜剑发出愤怒的嗡鸣。
上官梦云望着远处飘来的乌云,左眉骨的朱砂痣在阴光里泛着冷意:“因为青云宗知道得太多了。” 他从怀里掏出张字条,上面是媚心教密探从执法门密阁偷来的,“你看,二十年前林家灭门案,执法门也有份。他们当年负责封锁消息,分走了林家三分之一的财宝。”
林锦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想起卷宗里那句被墨迹盖住的话:“…… 东窗事发,可借执法门之手压下……” 原来所谓的清理门户,不过是杀人灭口。
雨又下了起来,打在万法阁的琉璃瓦上,发出噼啪的声响。秦风扶着受伤的师弟,突然对着林锦和上官梦云跪下:“求二位救救青云宗的弟子……” 他从怀里掏出块破碎的玉佩,“这是我在藏书楼废墟里找到的,上面刻着‘共守’二字,是百年前青云宗和执法门的结盟信物。”
林锦接过玉佩,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他忽然明白,这场针对青云宗的围剿,从来不是为了正义,而是为了掩盖更深的黑暗。那些喊着 “清理门户” 的人,手里都沾着同样的血。
上官梦云拉起秦风,绯红长袍在雨里展开,像只浴火的凤凰:“起来。要救他们,先得让天下人知道,正道的门里,藏着多少鬼。”
他抬手挥出片灵力,雨幕中浮现出无数影像:执法门门主与当年白发长老密谈的画面,百草谷主用林家药材炼丹的场景,玄天宗长老偷换青云宗典籍的背影…… 这些被媚心教弟子用 “留影术” 记录下的真相,在雨中缓缓流动,像条揭露黑暗的长河。
“看来,我们得去趟京城了。” 林锦将玉佩塞进秦风手里,清霜剑的寒光劈开雨幕,“那里藏着最后块拼图。”
远处的云层里,雷声隐隐传来。上官梦云望着京城的方向,左眉骨的朱砂痣亮得惊人:“也好,让那些躲在暗处的人看看,真正的正道,从来不怕见光。”
雨越下越大,却冲不散万法阁前那片坚定的身影。秦风带着师弟们擦干脸上的血,跟着林锦和上官梦云走进雨幕。他们的脚印深深印在泥泞里,像串通往真相的路标。
或许这条路会布满荆棘,或许会有更多人倒下,但只要还有人记得为何而战,记得人心本善,记得二十年前那个雪夜两个孩子的约定,就总有云开雾散的一天。就像那落了又开的海棠花,就算被暴雨摧残,也会在枝头留着最后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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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说傻人有傻福吗?我都要成煞笔了,我的读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