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中的雪被阳光晒得微微发融，林锦抱着上官梦云穿过齐膝的积雪，玄色道袍下摆拖过雪地，留下道蜿蜒的痕迹。上官梦云的绯红长袍半掩在他怀里，露出的指尖正缠着他散落的发带，两人的发丝交缠在一起，沾着梅花瓣与雪沫，分不清谁是谁的。
“前面就是忘忧谷的入口了。” 林锦的声音带着微喘，额角的汗珠落在上官梦云的朱砂痣上，烫得他轻轻瑟缩了下。
谷口藏在道瀑布后面，水汽氤氲中，隐约能看见成片的海棠。林锦用清霜剑劈开垂落的藤蔓，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温泉特有的硫磺香。上官梦云从他怀里探出头，左眉骨的朱砂痣在水汽里泛着朦胧的红：“真的有永不凋零的海棠。”
那些海棠长在温泉周围的岩壁上，花瓣肥厚如蜡，在湿润的空气中泛着莹光。林锦后来才知道，这是媚心教失传的 “凝香术” 催生出的品种，当年上官梦云的母亲曾在此修行，留下的灵力滋养着这些花，让它们能抵御严寒。
“你母亲……” 林锦的话没说完，就被上官梦云捂住嘴。
“不提她。” 绯红长袍的袖子扫过温泉水面，漾起细碎的涟漪，“这几日，我们只做自己。”
第一日，他们在温泉边搭了个简陋的草棚。林锦劈柴时，上官梦云就坐在石头上给他缝补道袍的破口，绯红的线在玄色布面上穿梭，像条游动的花蛇。偶尔有花瓣落在布上，他就顺势绣成朵小小的海棠，惹得林锦频频回头，手里的斧头差点劈到脚。
“专心点。” 上官梦云把缝好的道袍扔给他，眼角的笑意藏不住，“再看，今晚就没地方睡了。”
草棚搭好时，夕阳正透过瀑布的水幕，在岩壁上投下彩虹。林锦抱着上官梦云坐在温泉边，看那些永不凋零的海棠在暮色里泛着微光。上官梦云的头靠在他肩上，手里把玩着那对系在一起的令牌，云纹与海棠在指间旋转。
“其实我偷了清霄宗的《阵法典籍》。” 林锦忽然说，声音轻得像水汽，“里面有改良的‘隐匿阵’，以后我们想躲清静，随时能来。”
上官梦云笑着抬头，吻了吻他的下巴：“我带了媚心教的‘幻形符’，能把这里变成普通山谷的样子，就算万法阁的人找来也发现不了。”
两人相视而笑，笑声混着瀑布的水声，在谷里久久回荡。林锦忽然觉得，所谓的私奔，不是要逃到天涯海角，而是要有这样一个地方，能让他们卸下所有身份 —— 他不是背负血海深仇的林家遗孤，他不是统领一方的媚心教教主，只是两个想相守的人。
第二日清晨，林锦被一阵清香唤醒。上官梦云正蹲在温泉边，用竹筒煮着什么，绯红长袍的袖子卷到手肘，露出半截沾着水汽的小臂。石台上摆着刚烤好的鱼，是从谷里的溪流里捉的，鱼腹里塞着野葱和海棠花瓣，香气馋得林锦直咽口水。
“尝尝这个。” 上官梦云递给他一碗淡绿色的汤，里面飘着几片海棠花瓣，“用温泉水和海棠花煮的，能驱寒。”
汤里带着淡淡的甜，暖意从喉咙一直流到丹田。林锦看着他左眉骨的朱砂痣，忽然发现那里沾着点面粉 —— 显然是今早烤饼时蹭的。他伸手想擦掉，指尖却被上官梦云咬住，湿热的触感让两人都僵了下，随即又笑作一团。
午后，他们沿着溪流往上走，发现了个隐秘的山洞。洞里藏着些破旧的蒲团和陶罐，显然以前有人住过。林锦在石壁上发现了几行刻字，是用清霄宗的云纹笔刻的：“正德九年，与君在此，共饮海棠酒。” 字迹已有些模糊，却能看出刻字人当时的温柔。
“是百年前清霄宗的一位长老。” 林锦轻抚着那些刻字，声音里带着感慨，“传说他为了和媚心教的圣女在一起，放弃了继承掌门之位，从此杳无音信。”
上官梦云从行囊里拿出那坛 “两生花” 酒，用灵力撬开泥封：“那我们也留个纪念。” 他拉着林锦的手，用指尖蘸着酒，在石壁上写下两人的名字，中间画了朵双生海棠。
酒液渗入石壁，留下淡淡的痕迹，像颗永远不会褪色的印记。林锦看着那两个依偎在一起的名字，忽然觉得眼眶发热。他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自己缩在乱葬岗的尸堆里，从没想过有一天，能和心爱的人这样，在与世隔绝的山谷里，留下属于他们的痕迹。
第三日，谷里下起了小雨。林锦和上官梦云躲在草棚里，用带来的笔墨抄录着彼此门派的典籍。林锦写清霄宗的《清心诀》，上官梦云就写媚心教的《活气术》，抄到兴起时，索性在对方的字里行间添画 —— 林锦在上官梦云的术法旁画了只吐舌的小狗，上官梦云就在他的口诀旁画了朵歪歪扭扭的海棠。
“你这画比秋霜差远了。” 林锦笑着打趣，指尖点过那朵丑海棠。
上官梦云抢过他的笔，在他鼻尖画了个小点：“总比你画的狗像狼强。”
雨声淅淅沥沥，草棚里的炭火噼啪作响，墨香与酒香缠绕在一起，温柔得让人心头发软。林锦忽然放下笔，从背后抱住上官梦云，下巴搁在他颈窝：“阿云，我们永远留在这里好不好？”
上官梦云的身体僵了下，随即轻轻摇头：“不好。” 他转身握住林锦的手，左眉骨的朱砂痣在火光里泛着认真的光，“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青依掌门的学堂还没开课，秋霜的耐寒紫苏还没推广，那些等着我们的人，不能丢下。”
林锦知道他说得对，却还是忍不住收紧了手臂。他想起清霄宗藏书阁里那些等着校勘的典籍，想起媚心教药田里那些等着照顾的幼苗，想起万法阁石碑上那个 “共守之”—— 那些责任，早已和他们的生命融为一体。
第四日，他们开始收拾行囊。林锦把那些刻着字的蒲团小心地收好，打算带回清霄宗的藏经阁；上官梦云则采了很多海棠花的种子，用纸包好，说要种在学堂的院子里。收拾到最后，草棚里只剩下那对系在一起的令牌，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
“其实我留了字条给青依掌门。” 林锦忽然说，从袖中取出张折叠的信纸，“我说‘半月即归，勿念’。”
上官梦云笑着点头，从怀里掏出另一张字条：“我也给秋霜留了，说‘带了忘忧谷的海棠种，回来教她催花术’。”
两人相视而笑，忽然明白，这场私奔从来不是为了逃离，而是为了找回面对的勇气。那些在谷里的日子，像面镜子，照出了他们最真实的心意，也让他们更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守护的究竟是什么。
第五日清晨，林锦和上官梦云站在谷口的瀑布前。上官梦云最后看了眼那些永不凋零的海棠，忽然踮起脚，在林锦唇上深深一吻。这个吻带着海棠的甜，温泉的暖，还有彼此的气息，像个郑重的约定。
“走吧。” 林锦握住他的手，玄色与绯红的衣袍在风中交叠，“该回去了。”
走出忘忧谷时，雪已经停了。远处的万法阁隐约传来钟声，平和而悠远。林锦望着身边的人，忽然觉得那钟声里带着笑意，像是在欢迎他们回家。
路过山神庙时，他们又进去拜了拜。上次放海棠酥的地方，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布偶，穿着件迷你的玄色道袍，手里拿着把小剑 —— 显然是孤儿院的女童偷偷放的。林锦把布偶放进怀里，指尖触到布偶背后的字：“要好好的。”
回到清霄宗时，已是深夜。青依掌门的书房还亮着灯，窗台上放着两碗温着的粥，旁边压着张字条：“知道你们回来会饿，秋霜熬的紫苏粥。” 林锦看着字条上熟悉的字迹，忽然想起忘忧谷里那个煮鱼汤的清晨，眼眶一热。
“上去吧。” 上官梦云推了推他，绯红长袍在月光里像朵盛开的花，“青依掌门和秋霜，定在等我们。”
林锦点头，握紧他的手，双佩相撞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们并肩走上石阶，玄色与绯红的衣袍在月光下拖出长长的影子，像两条紧紧相依的藤蔓，向着光明的地方延伸。
走进书房时，青依掌门和秋霜正对着幅地图讨论着什么。看到他们进来，两人都抬起头，脸上没有责备，只有欣慰的笑意。“回来了。” 青依掌门的声音清润，“正好，万法阁的新章程拟好了，你们看看。”
地图上，清霄宗与媚心教的地界之间，多了个小小的红点，标注着 “忘忧谷分舵”。秋霜笑着解释：“以后两派的弟子可以轮流去那里修行，既可以疗养，也能交流术法。”
林锦看着那个红点，忽然明白，他们的私奔，最终变成了更多人的福祉。那些在谷里的秘密，如今成了连接两派的桥梁，像那些永不凋零的海棠，在更多人的心里开了花。
深夜的书房里，四人围坐在一起，喝着秋霜熬的紫苏粥，讨论着学堂的课程安排。林锦的玄色道袍沾着海棠花的香气，上官梦云的绯红长袍带着温泉的湿气，青依掌门的月白长衫和秋霜的淡紫衣裙交叠在一起，像幅流动的画。
“对了。” 青依掌门忽然放下粥碗，眼底带着揶揄，“你们的令牌…… 系得很结实啊。”
林锦和上官梦云的耳尖同时红了，低头喝粥的动作都变得一致，惹得青依掌门和秋霜笑个不停。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投下温暖的光斑，令牌上的双生海棠在光线下流转着莹光，像两颗紧紧相依的心。
林锦望着身边的人，忽然觉得，所谓的幸福，不是要躲进与世隔绝的山谷，而是能在纷繁世事中，依然有这样一盏灯，有这样一碗粥，有这样一个人，能让你觉得 —— 无论走多远，都有归途。
那些关于正邪的纷争，那些关于门派的隔阂，在这一刻都变得微不足道。因为他们知道，只要彼此的手紧握，只要心里的那朵海棠永不凋零，就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 —— 无论是世俗的眼光，还是岁月的漫长。
春风吹过清霄宗的庭院，带来了海棠与药草的清香。林锦和上官梦云并肩走向学堂，玄色与绯红的衣袍在风中交叠，像两株缠绕生长的藤蔓，在阳光下舒展着新的枝叶。他们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但只要彼此的手紧握，就一定能走到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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