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学堂的晨读声刚起，青依就被鼻尖的药香唤醒。秋霜正坐在窗边捣药，淡紫衣裙的袖口沾着薄荷碎，左眼角的痣在晨光里泛着浅淡的红。案上摆着两碗清粥，其中一碗卧着枚荷包蛋，蛋白上用酱油画了朵小小的云纹——那是清霄宗的标志，是秋霜新学的花样。
“今日要去万法阁议事。” 青依接过粥碗，指尖触到碗沿的温热，“执法门的老顽固又在念叨，说学堂不该教媚心教的医术。”
秋霜停下捣药的动作，将磨好的薄荷粉装进瓷瓶：“让他们念叨去。” 她走到青依身后，为她梳理长发，木梳穿过青丝的动作轻得像叹息，“昨天清霄宗的小弟子还来谢我，说用‘活气术’治好了他娘的腿疾。”
铜镜里的两人身影交叠，月白长衫的一角搭在淡紫裙摆上，像云絮落在薰衣草田里。秋霜忽然从袖中取出支玉簪，簪头雕刻的海棠花缠绕着云纹，正是两派合璧的样式：“青依掌门，可愿戴上？”
青依望着镜中那抹狡黠的笑，忽然想起去年结为道侣的那日。秋霜也是这样，在万法阁众目睽睽之下，将这枚簪子插进她的发髻，说“从今往后，清霄宗的云要缠着媚心教的海棠”。当时执法门门主气得拂尘都断了，如今却会托人送来西域的宝石，让秋霜给簪子镶边。
“戴。” 青依微微仰头，感受着簪子穿过发丝的微凉，“还要让所有人都看看，清霄宗的掌门，配得上这朵海棠。”
两人并肩走出院门时，正撞见林锦和上官梦云从药田回来。林锦的玄色道袍沾着泥土，手里拎着捆刚采的紫苏；上官梦云的绯红长袍下摆湿了半截，显然是又去溪边捉鱼了。看到青依发间的玉簪，两人都露出了然的笑。
“执法门的人若再啰嗦，我就把他们克扣赈灾粮的账册公之于众。” 林锦将紫苏递给秋霜，清霜剑的剑穗扫过腰间的令牌，发出细碎的响——那枚与上官梦云系在一起的令牌，如今多了圈海棠花纹的镶边。
上官梦云笑着补充：“我教的药童们新制了‘痒痒粉’，专治倚老卖老的顽固派。” 他左眉骨的朱砂痣在阳光下亮得惊人，怀里抱着个竹篮，里面躺着只刚孵出的小鸡，绒毛是罕见的绯红，“给学堂的孩子们玩的，叫‘小海棠’。”
青依望着这对活宝，忽然想起三日前在万法阁的闹剧。林锦为了护着上官梦云，竟与玄天宗长老吵得面红耳赤，最后掏出那对令牌拍在案上：“我与他同生共死，轮得到你们指手画脚？” 当时上官梦云的脸比他的绯红长袍还红，却死死攥着林锦的手腕，生怕他真动了气。
“学堂的孩子们等着‘小海棠’呢。” 秋霜推着青依往万法阁走，“快去快回，我炖了清霄宗的雪莲汤，等你回来喝。”
万法阁的议事比预想中顺利。或许是青依发间的玉簪太过刺眼，或许是林锦那句“再闹就请百草谷主来评评理”起了作用，执法门门主最终只哼了两声，便在新章程上盖了印。章程里添了条“术法无界”，允许两派弟子互传技艺，落款处并排盖着清霄宗与媚心教的印，红得像两朵并蒂花。
散会后，青依没有直接回学堂，而是拐去了药田。秋霜正带着弟子们嫁接耐寒紫苏，淡紫衣裙在翠绿的田埂上格外显眼。看到青依来，她手里的嫁接刀顿了顿，左眼角的痣在笑纹里漾开：“这么快就回来了？”
“想你了。” 青依的声音轻得像风，伸手拂去她鬓边的草屑。这三个字说得自然，却让周围的弟子们都红了脸，纷纷借口浇水躲远了。
秋霜的耳尖也泛起红，却故意板起脸：“没规矩，这么多弟子看着呢。” 她转身时，袖中滑落下张纸条，被青依眼疾手快地接住。上面是用媚心教密语写的：“今夜三更，去后山温泉。”
青依将纸条攥在手心，指尖的温度烫得像火烧。她忽然想起昨夜在秋霜的枕下，发现了本翻旧的《双修诀》，书页间夹着片风干的海棠，正是忘忧谷的品种——定是林锦和上官梦云偷偷塞给她的。
暮色降临时，学堂的孩子们围着“小海棠”嬉笑。林锦正教他们练基础剑法，清霜剑的寒光在夕阳里划出温柔的弧线；上官梦云坐在海棠树下，教女孩子们辨认草药，绯红长袍的下摆上落满了粉白的花瓣。
“你看他们。” 秋霜靠在青依肩上，看着那对打闹的身影，“倒比我们还像新婚夫妇。”
青依笑着摇头，将剥好的莲子塞进她嘴里：“林锦昨天还来问我，‘化魔期的修为该怎么克制，总怕伤到上官’。” 她想起那个别扭的少年，当年在三清殿上还剑拔弩张，如今却会为了句情话脸红半天。
秋霜噗嗤笑出声，莲子的清甜在舌尖化开：“上官梦云也偷偷找过我，说想学制‘凝神香’，怕林锦校勘卷宗时伤了眼睛。” 她忽然凑近，在青依耳边轻声说，“其实媚心教有种‘同心咒’，能分走对方一半的伤痛，要不要学？”
晚风卷着海棠香掠过学堂，将孩子们的笑声送向远方。青依望着秋霜眼底的光，忽然觉得所谓的双修，从来不是术法上的精进，而是这些细碎的惦记——是记得对方爱吃的莲子，是担心对方修行伤了身，是把彼此的喜怒哀乐，都揉进了柴米油盐里。
三更的梆子刚敲过，青依就溜出了房门。后山的温泉冒着氤氲的热气，秋霜已换了件素白的浴衣，坐在池边等她，左眼角的痣在水汽里若隐若现。看到青依来，她忽然笑了，从水里捞出朵刚摘的海棠：“清霄宗的掌门，也会偷跑出来？”
“只对你。” 青依解下发间的玉簪，青丝披散在肩头，与秋霜的长发在水中交织，分不清谁是谁的。温泉的水暖得像怀抱，洗去了整日的疲惫，也洗去了那些关于正邪的顾虑。
秋霜的指尖划过她锁骨的疤痕——那是当年为救她，被玄天宗的烈阳掌所伤。“还疼吗？” 她的声音带着微哑，吻落在疤痕上，像春风拂过冻土。
青依握住她的手，将那枚海棠簪重新插进两人交缠的发间：“有你在，早就不疼了。”
远处传来巡夜弟子的脚步声，两人相视一笑，沉入温暖的水中。月光透过树梢，在水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无数破碎的星辰。青依忽然明白，所谓的双修道侣，不是要成为彼此的影子，而是要像这温泉与海棠，相互滋养，却又各自芬芳。
第二日清晨，青依在自己的案上发现了张字条，是林锦的笔迹：“祝掌门与秋霜姐姐琴瑟和鸣。” 旁边画着两个小人，一个穿着月白长衫，一个披着淡紫衣裙，手牵着手站在海棠树下。
秋霜凑过来看，忽然指着窗外：“你看。” 林锦和上官梦云正背着行囊往后山走，玄色道袍与绯红长袍的影子在晨光里拖得很长，显然是又要去“躲清静”。
“让他们去吧。” 青依将字条折成海棠的形状，“我们还有学堂的孩子们要教呢。”
同心学堂的钟声响起时，青依和秋霜并肩站在讲台上。台下的弟子们穿着统一的校服，领口绣着云纹与海棠交织的图案。青依翻开《清心诀》，秋霜举起《百草经》，两人的声音在晨光里交织，像首温柔的歌谣。
“今日我们讲‘共守’。” 青依的目光扫过台下的孩子们，也望向远方的山峦——那里有她的爱人，有她的挚友，有她愿意用一生守护的道，“所谓共守，不是要忘记过去，而是要相信未来。”
秋霜接着说：“就像清霄宗的云和媚心教的海棠，看似不同，却能在同一片天空下，开出最动人的春天。”
阳光透过学堂的窗棂，在她们交握的手上投下温暖的光斑。青依忽然想起昨夜温泉边的誓言，想起秋霜左眼角那抹与海棠融为一体的痣，忽然觉得，所谓的正邪、门派、过往，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真正重要的，是此刻身边的人，是眼前的孩子们，是那些关于爱与信任的约定。就像这同心学堂的名字，同心，方能同行；同行，方能共守。
远处的万法阁又响起钟声，平和而悠远。这一次，钟声里没有了纷争，只有绵长的暖意，像极了青依炖的雪莲汤，也像秋霜酿的海棠酒，初尝时清冽，回味却带着永恒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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