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霄宗的晨雾还未散尽,青依已坐在掌门书房的案前。案上堆着半人高的卷宗,最上面那本摊开着,记载着各分舵的月例支出,其中清霄宗南部分舵的账目明显有篡改的痕迹,墨迹新鲜得像是昨夜刚添上去的。
“掌门,南部分舵的刘舵主求见。” 门外传来弟子的通报,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青依合上卷宗,指尖在 “刘” 字上轻轻敲击:“让他进来。” 她抬头时,正好看见秋霜端着药碗从窗边走过去,淡紫衣裙扫过廊下的青苔,左眼角的痣在晨光里泛着浅淡的红 —— 定是又去药田照看那些新培育的耐寒紫苏了。
刘舵主走进来时,玄色道袍的下摆沾着尘土,显然是赶路来的。他低着头,双手捧着个锦盒,声音带着刻意的恭敬:“属下给掌门请安,这是南疆的新茶,特意给您和秋霜姑娘带的。”
青依没有看那锦盒,只是将那本南部分舵的账册推到他面前:“上个月分舵的修缮费,为何比预算多了三成?” 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威严,“账上说添置了五十张新床,可我派去的弟子回禀,只看到十张。”
刘舵主的额头瞬间渗出冷汗,膝盖一软就想跪下,却被青依抬手止住。“掌门饶命!”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是属下糊涂,被下面的人蒙骗了……”
“糊涂?” 青依的目光扫过他腰间的玉佩,那是清霄宗舵主的信物,云纹边缘已有些磨损,“你执掌南部分舵五年,该知道‘欺上瞒下’是多大的罪。” 她忽然提高声音,“还是说,你觉得我和秋霜结为道侣后,就管不了清霄宗的事了?”
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青依不用回头也知道是秋霜。昨夜她还念叨着南部分舵的药铺该添些 “回春散”,此刻定是来送药的,却被这场对峙拦在了门外。
刘舵主的脸涨成了猪肝色,终于扑通跪下:“属下不敢!只是…… 只是南部分舵的弟子们觉得,让个魔教妖女……”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青依猛地拍案打断。
“秋霜是我清霄宗的掌门夫人,是万法阁认证的‘医道大师’!” 青依的声音带着怒意,月白长衫的袖口因用力而绷紧,“她教你们的‘活气术’救了多少弟子的命,你们忘了?她改良的‘耐寒紫苏’让多少分舵的药田增产,你们忘了?”
刘舵主被问得哑口无言,额头的汗滴在金砖上,晕开小小的水渍。青依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忽然想起三年前,这个男人曾跪在雪地里,求她救救染了瘟疫的儿子 —— 是秋霜冒着被传染的风险,用媚心教的禁术救回了孩子。
“账本上多出来的银子,限你三日内补齐。” 青依的声音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错辨的威严,“南部分舵的药铺,从今日起由秋霜亲自掌管,你带着弟子去北疆戍边,戴罪立功。”
刘舵主磕头如捣蒜,连声道谢。退出书房时,他撞见站在廊下的秋霜,淡紫衣裙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手里还捧着碗刚熬好的莲子羹。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低着头匆匆离去,连声道歉都忘了说。
“又动气了?” 秋霜走进书房,将莲子羹放在案上,指尖轻轻揉着青依的太阳穴,“不值得。”
青依握住她的手,感受着掌心的温度:“不是为他,是为你。” 她看着碗里的莲子,颗颗饱满,显然是精心挑选过的,“总有人觉得,你配不上清霄宗的掌门。”
“配不配,不是他们说了算。” 秋霜笑着舀起勺莲子羹,递到她嘴边,“你说配,就配。”
青依张嘴接住,甜糯的滋味在舌尖化开。窗外传来弟子们练剑的声音,清越的剑鸣里混着药田传来的笑语 —— 那是秋霜教小弟子们辨认草药的声音。她忽然觉得,这些琐事虽然烦心,却也是守护的一部分。
处理完分舵的账目,青依又翻开下一本卷宗。这是关于新入门弟子的考核记录,其中个名叫阿竹的女童引起了她的注意。考核成绩优异,却在 “门派认知” 一栏写道:“媚心教是魔教,不可接触。”
“这孩子是青云宗旧址附近的孤儿。” 秋霜凑过来看,指尖划过那行字,“怕是听了太多老辈的传言。”
青依想起林锦曾说过,当年青云宗的弟子总在孤儿面前诋毁媚心教,说他们是 “吃人的妖怪”。她忽然起身:“走,去演武场。”
演武场上,新入门的弟子正在练剑。阿竹站在队伍最前面,一招一式都有模有样,只是眉宇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警惕。看到青依和秋霜来,她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像只受惊的小兽。
“阿竹,出列。” 青依的声音温和,却带着力量。
女童犹豫着走出队伍,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秋霜忽然上前一步,故意让手腕上的伤疤露出 —— 那是当年为救青依,被玄天宗烈阳掌所伤的痕迹。“你看这个。” 她的声音清润如泉,“这是被所谓的‘正道’伤的。”
阿竹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显然没听过这样的说法。
“再看这个。” 秋霜从袖中取出颗药丸,在阳光下泛着莹光,“这是媚心教的‘回春散’,上个月你发烧昏迷,就是靠它救回来的。”
女童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青依忽然拔出佩剑,剑尖在她面前划出柔和的弧线:“清霄宗的剑,既能斩妖除魔,也能守护温情。媚心教的术法,既能伤人,也能救人。” 她的剑尖指向远处的药田,“就像那里的紫苏,既能做毒,也能做药,关键看握在谁手里。”
阿竹望着药田里忙碌的身影 —— 穿着媚心教绯红长袍的教徒,正和清霄宗的弟子一起浇水,笑声在阳光下漫得很远。她忽然扔下剑,对着秋霜深深鞠躬:“弟子知错了。”
青依和秋霜相视而笑,眼里的暖意比阳光更甚。处理完这些,已近午时。两人并肩往膳堂走,路过藏经阁时,听见里面传来争执声。林锦正拿着本《阵法精要》,和上官梦云争论不休,玄色道袍的袖子卷到手肘,绯红长袍的下摆堆在地上,像团打翻的海棠花。
“是‘引云阵’的第三步错了!” 林锦的声音带着急意,清霜剑拍在案上,“该先聚气,再导流!”
上官梦云抢过书卷,左眉骨的朱砂痣红得发亮:“化魔期的灵力要反着来!先导流,再聚气,不然会伤经脉!”
“让他们吵吧。” 青依拉着秋霜绕道而行,嘴角的笑意藏不住,“上次为了‘海棠酒该加多少云雾茶’,他们吵到后半夜,最后把自己锁在酒窖里,醉到第二天午时。”
秋霜笑着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执法门送来了新铸的令牌,说是给学堂的孩子们用的,上面刻着‘同心’二字。” 她从袖中取出枚,云纹与海棠的纹路在阳光下交织,“你看,他们也在变。”
青依接过令牌,指尖的温度透过金属传来,暖得像秋霜的掌心。她忽然明白,处理这些琐事的意义 —— 不是要让所有人都认同,而是要让更多人看到,正邪之外,还有另一种可能。
傍晚时分,青依坐在案前,看着最后本卷宗。这是关于万法阁新章程的反馈,各大门派的批注里,终于少了些戾气,多了些商量的语气。她拿起笔,在空白处写下:“道在己心,不在门派。” 落笔时,秋霜正从身后抱住她,淡紫衣裙的香气漫过案头,与墨香缠绕在一起。
“忙完了?” 秋霜的声音带着笑意,下巴搁在她肩上,“厨房炖了你爱吃的雪莲汤,加了媚心教的蜜饯,甜而不腻。”
青依放下笔,转身回抱住她,月白长衫与淡紫衣裙在暮色里纠缠。窗外的海棠树影投在卷宗上,像幅流动的画。她知道,这些琐事永远处理不完,那些偏见也不会一夜消失。但只要身边的人手紧握,只要心里的那盏灯不灭,就终能在纷繁世事中,走出条属于自己的道。
就像清霄宗的云,总要经历风雨才能汇聚;媚心教的海棠,总要熬过寒冬才能绽放。而她和秋霜,总要在这些琐事里磨合,才能把日子过成诗 —— 一首关于坚守,关于理解,关于两个灵魂跨越标签,终成彼此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