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锦在清霄宗处理完卷宗时,窗外的月光已铺满青砖。案上放着刚收到的传讯符,是秋霜用媚心教密语写的:“教主旧伤复发,需极北冰原的‘雪莲子’。” 符纸边缘还沾着片干枯的海棠花瓣,显然是从上官梦云发间掉落的。
他抓起清霜剑就往山门走,玄色道袍的下摆扫过廊下的灯笼,惊得烛火剧烈摇晃。青依掌门披着月白长衫追出来,手里还攥着张舆图:“极北冰原的‘噬灵风’能蚀人灵力,带上这个。” 舆图上用朱砂圈出条隐秘的路线,是百年前清霄宗弟子开辟的,“还有这瓶‘固元丹’,关键时刻能护住心脉。”
林锦接过舆图时,指尖触到张折叠的字条,是秋霜夹在里面的:“他总说旧伤不碍事,其实每次发作都疼得整夜睡不着。血月宫的化功掌虽解,却引动了当年的药人针残毒。” 墨迹边缘有些发皱,像是被泪水浸过。
策马出城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林锦想起昨夜的吻,上官梦云耳后的海棠花瓣落在他唇间的触感,还有那枚套在无名指上的银环,此刻正随着马的颠簸轻轻撞着手腕。他忽然勒住缰绳,调转马头往药田跑 —— 那里有上官梦云培育的 “耐寒紫苏”,据说能在极寒之地存活,或许能派上用场。
媚心教的药田在晨光里泛着翠绿,林锦跪在田埂上,小心翼翼地挖掘紫苏的根系。玄色道袍沾了满身泥土,却顾不上拍掉。他记得上官梦云说过,这紫苏的根须能中和微量毒素,虽治不好残毒,至少能缓解疼痛。
“林公子?” 守田的药童揉着惺忪的睡眼,递来个油纸包,“上官教主今早还说,等您回来要酿新的海棠酒,特意留了坛上好的基酒。”
林锦接过油纸包,指尖触到冰凉的酒坛,忽然想起昨夜离别时,上官梦云塞给他的暖手炉,里面的炭火此刻应该还没熄。他将紫苏根塞进怀里,用玄色道袍裹紧,仿佛这样就能将暖意传递给千里之外的人。
极北冰原的风像无数把小刀,刮得人脸生疼。林锦的清霜剑在身前划出半圆,玄色灵力凝成护罩,勉强抵御着噬灵风的侵蚀。舆图上的路线比想象中更难走,积雪没到膝盖,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三日后,他在冰缝里发现了雪莲子。那株冰蓝色的植物长在悬崖深处,周围盘旋着数只 “冰羽雕”,尖利的喙在阳光下闪着寒光。林锦的灵力已所剩无几,固元丹也只剩最后一颗,却还是握紧了清霜剑 —— 他答应过上官梦云,会平安回去。
冰羽雕的利爪撕开护罩时,林锦故意引着它们往相反的方向飞。玄色道袍被利爪划破数道口子,血珠落在雪地上,瞬间凝成殷红的冰晶。他瞅准时机施展轻云步,扑向那株雪莲子,指尖刚触到花瓣,就被赶来的冰羽雕撞下悬崖。
下坠的瞬间,林锦将雪莲子塞进怀里,用身体紧紧护住。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上官梦云站在海棠树下,绯红长袍在风中展开,左眉骨的朱砂痣亮得像颗小太阳。“阿云……” 他喃喃着,意识渐渐模糊。
再次醒来时,林锦发现自己躺在个温暖的山洞里。篝火噼啪作响,身旁放着个熟悉的绯红锦盒 —— 是上官梦云用来装银环的那个。洞口传来轻响,他挣扎着坐起,看见抹绯红的身影提着只雪兔走进来,左眉骨的朱砂痣在火光里泛着疲惫的红。
“你怎么来了?” 林锦的声音嘶哑,想抓住他的手,却发现右臂已被冻得失去知觉。
上官梦云放下雪兔,解开他的玄色道袍,指尖抚过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眼泪啪嗒落在他的胸口:“传讯符断了灵力,我就知道出事了。” 他从锦盒里取出药膏,是用 “醉海棠” 花蜜和雪莲子汁特制的,“秋霜说,只有你会笨到为了株草拼命。”
林锦笑着想辩解,却被他按住嘴唇。上官梦云的吻带着药膏的清凉落下,小心翼翼地避开他嘴角的伤口。“不准再这样。” 他的声音带着哽咽,左眉骨的朱砂痣蹭着林锦的下巴,“你的命比雪莲子重要一千倍,一万倍。”
山洞外的噬灵风还在呼啸,洞内却温暖如春。上官梦云用灵力帮林锦疏导冻僵的经脉,绯红灵力与玄色灵力在他体内交织,像两条缠绕的暖流。林锦忽然抓住他的手腕,将那株雪莲子塞进他掌心:“你看,没弄坏。”
雪莲子在火光里泛着莹光,上官梦云却红了眼眶。他知道这株草对自己的重要性 —— 药人针的残毒每到月圆就会发作,唯有雪莲子能暂时压制。可他更知道,林锦为了这株草,几乎赌上了性命。
“傻子。” 上官梦云将雪莲子收好,转身去处理雪兔。绯红长袍的背影在火光里微微颤抖,“等出去了,我就用这雪莲子酿坛酒,埋在忘忧谷的海棠树下,等我们七老八十了再开封。”
林锦望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右臂的疼痛都减轻了。他想起昨夜坠崖时的念头,原来自己最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再也见不到眼前这个人。玄色道袍的袖口里,那枚银环正贴着心口的位置,温热得像上官梦云的掌心。
第七日清晨,噬灵风终于停歇。上官梦云背着林锦走出冰原,绯红长袍拖在雪地上,像条蜿蜒的血痕。林锦的头靠在他颈窝,能闻到熟悉的海棠香,混着淡淡的血腥味 —— 那是上官梦云为了护他,被冰羽雕抓伤的后背。
“放我下来。” 林锦挣扎着要落地,却被他按住,“你想让我背着你走回媚心教?” 上官梦云的声音带着笑意,左眉骨的朱砂痣在阳光下亮得惊人,“还是说,想让青依掌门看见,她的得意弟子变成了‘废人’?”
林锦不再坚持,只是将脸颊贴得更近。极北的阳光落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银环相撞的轻响在寂静的雪原里格外清晰。他忽然明白,所谓的深情,从来不是花前月下的誓言,而是愿意为对方踏入险境的勇气,是背着重伤的彼此走出冰原的默契。
回到媚心教时,秋霜早已煮好了药。看着两人满身的伤痕,她眼圈泛红,却故意板起脸:“罚你们抄一百遍《医心诀》,好好学学‘量力而行’四个字。” 药碗重重放在案上,里面飘着的紫苏叶,正是林锦临行前挖的那株。
上官梦云替林锦换药时,动作轻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珍宝。绯红灵力拂过伤口的瞬间,林锦忽然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拽进怀里。这个吻比上次在山门的更急切,带着冰原的寒气和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那些未说出口的后怕。
“不准再独自涉险。” 林锦的声音埋在他颈窝,带着浓重的鼻音,“下次要去,带着我一起。”
上官梦云笑着点头,左眉骨的朱砂痣蹭着他的锁骨:“好。” 他忽然从袖中取出个小瓷瓶,倒出两粒药丸,塞了一粒进林锦嘴里,“用雪莲子做的,以后月圆之夜,我们一起吃。”
药丸带着清冽的甜,林锦忽然想起青依掌门的话:“真正的道侣,不是要对方为自己牺牲,而是要一起活着,一起面对。” 窗外的海棠树在风中摇曳,花瓣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像天然的婚书。
深夜的药庐里,林锦帮上官梦云处理后背的伤口。疤痕纵横交错,新伤叠着旧伤,看得他眼眶发烫。“这里是为了护我被血月宫的毒镖划伤的。” 他指尖落在处浅疤上,声音轻得像叹息。
“这里是当年在乱葬岗,为了抢块热饼被恶犬咬伤的。” 上官梦云握住他的手,按在处月牙形的疤痕上,“那时总想着,要快点长大,才能保护你。”
林锦没有说话,只是俯身,在那些疤痕上轻轻落下吻。从肩胛到后腰,每个伤口都藏着段尘封的往事,如今却成了彼此羁绊的见证。绯红长袍散落在玄色道袍旁,银环在月光里泛着莹光,将两个灵魂紧紧系在了一起。
月光透过窗棂,照亮了案上的《医心诀》。林锦忽然提笔,在空白处写下:“医者可救世人,却难救己;剑者能护天下,不及护你。” 上官梦云接过笔,在旁边添道:“然,与君同生,便无惧万难。”
墨迹在纸上晕开,像两朵交缠的花。林锦望着身旁的人,忽然明白这场极北之行的意义 —— 血月宫的挑衅只是序幕,真正的考验从来不是外敌,而是愿意为对方交付性命的决心。
窗外的海棠花开得正盛,风过时,落了满室芬芳。林锦握紧上官梦云的手,银环相碰的轻响里,仿佛能听见未来的声音 —— 那是忘忧谷的温泉在潺潺流淌,是海棠树下的誓言在轻轻回响,是两个灵魂跨越生死、终将相守的笃定。
他们的故事,还很长。但只要彼此的手紧握,就没有跨不过的冰原,没有解不了的毒,没有到不了的春天。因为有些感情,早已在血与火的淬炼中,变得比金坚,比石硬,比这世间所有的风景,都更值得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