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

斯拉格霍恩派对后的日子，像浸了冰水的帷幕，沉沉笼罩。城堡轻松气氛荡然无存，OWLs考试的压抑和无声的紧绷取而代之。

魔药课地下教室，蒸汽弥漫怪味。斯拉格霍恩挺着肚子巡视，圆脸努力维持热情，眼底却藏着一丝忧虑。他停在莉莉的坩埚旁。

斯拉格霍恩很好，莉莉！缓和剂颜色标准！注意月长石粉末时机…

他大声指点，目光却瞟向西弗勒斯的角落。

西弗勒斯·斯内普的坩埚里，药剂呈深沉的靛蓝色，蒸汽凝练如丝，带着冷冽的雪后松林气息。他动作精准，但更沉默迅疾，像急于结束。他用的正是卢修斯送的月石黑曜石搅拌棒。苍白骨质的杖身在他指间转动，顶端流转寒雾的黑钻石在昏光下偶闪幽光。希尔莎颈间吊坠，在他每次搅动药液时，都传来微弱清晰的冰冷刺痛。

斯拉格霍恩似未察觉或刻意忽略。

斯拉格霍恩精彩！斯内普！这色泽纯度！改良专注药剂？斯莱特林加十分！为这…创造力！

声音洪亮，却少了纯粹兴奋。

西弗勒斯没回应，利落装瓶贴标签。收拾工具时，那昂贵搅拌棒被他随意塞进旧龙皮袋最深处。希尔莎看到，他手指离开搅拌棒时，吊坠刺痛感立刻消失。

下课铃响，学生涌出。西弗勒斯第一个离开，黑袍带起微凉的风。希尔莎放慢脚步，埃弗里和穆尔塞伯经过时，低语碎片飘入耳中。

埃弗里…下月霍格莫德…罗齐尔学长等答复…

穆尔塞伯…他用了那东西…态度还是硬…

埃弗里…硬骨头？…撬开办法有的是…变电站‘小事’…够他在阿兹卡班待几年…

声音消失在嘈杂里。希尔莎心一沉。埃弗里在用变电站威胁。那搅拌棒不仅是诱惑，更是标记和试探。西弗勒斯用了它，却拒绝“邀请”。这矛盾，是他内心剧烈拉扯的征兆。

深夜的黑湖岸边，寒风比平日更刺骨。希尔莎找到西弗勒斯时，他蹲在靠近水边的湿冷鹅卵石滩上，面前架着他那口旧坩埚，下面燃着微弱的蓝色魔法火焰。坩埚里翻滚着一种粘稠的、冒着暗绿色气泡的液体，散发着一股混合了腐烂植物和金属锈蚀的刺鼻气味。这绝非课堂配方。

他正小心翼翼地将几片闪烁着不祥磷光的黑色叶片投入坩埚。叶片接触液面的瞬间，“嗤啦”一声，腾起一股带着硫磺味的黄绿色烟雾。西弗勒斯迅速侧头避开，动作冷静，几缕烟雾擦过他苍白的脸颊，留下几道细微的灼痕。他毫不在意，黑眼睛专注地盯着翻滚的毒液，计算着气泡破裂的节奏。

希尔莎站在几步外的阴影里，没有出声。吊坠紧贴着她的皮肤，冰得发痛。他在熬制某种极其危险的东西。

坩埚里的液体颜色变得越来越深，气泡破裂时发出沉闷的噗噗声。西弗勒斯拿起一根普通的玻璃搅拌棒，伸进坩埚，极其缓慢、稳定地搅动。专注力如同无形的屏障。

就在这时，远处城堡的方向，隐约传来几声模糊的、属于詹姆和小天狼星那种特有的、肆无忌惮的大笑，被风撕扯着送了过来。

西弗勒斯搅动坩埚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仅仅是一瞬。他抬起头，望向笑声传来的方向，黑湖对岸城堡模糊的轮廓在月光下沉默矗立。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握着搅拌棒的手指依旧稳定。但那笑声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并未激起狂澜，只在平静的水面下留下冰冷的回响。

坩埚里，粘稠的毒液因那瞬间的干扰而微微波动，一个稍大的气泡炸开，溅起几滴暗绿色的液体。西弗勒斯迅速熄灭了火焰。他盯着那锅不再完美的毒液，眼神冰冷。然后，他站起身，没有多余动作，用魔杖一指，坩埚连同里面危险的液体稳稳飞起，沉入了黑湖深处。

“噗通！”一声闷响。暗绿色的毒液在水中迅速扩散、腐蚀，滋滋作响，冒起一阵白烟，惊散了几条银鱼。湖水很快吞噬了痕迹。

西弗勒斯站在原地，看着毒液消失的湖面，又望向对岸城堡模糊的灯光。月光照亮他苍白的脸和脸颊上那几道刺目的红痕。黑眸深处是深潭般的冰冷，所有的情绪都被冻结在最底层。寒风卷起他的黑袍下摆。

希尔莎在阴影中屏息。这一刻，她看到的不是狂怒的爆发，而是冰冷的决断。那条通往黑暗荆棘的路，对西弗勒斯而言，其必要性或许已在权衡的天平上占据了更重的分量。埃弗里的威胁，卢修斯的暗示，罗齐尔的“考验”，还有那些如影随形的、提醒他屈辱的笑声…都在将他推向那个必然的选择。他转身，沉默地离开岸边，走向城堡的阴影，如同投入更深的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