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的梆子刚敲过第三响,阿沅就被一阵刺骨的寒意惊醒。她睁开眼时,发现昨夜那碗汤药打翻在脚踏上,漆黑的药汁像毒蛇般在地砖缝里蜿蜒。更骇人的是——自己的指甲不知何时变成了淡紫色,在晨光中泛着妖异的珠光。
“嬷嬷?"她撑着妆台想站起来,铜镜却映出个陌生的自己:原本莹白的肌肤下隐隐透出青紫色血管,嘴角残留的血迹已经干涸成褐色的痂。最可怕的是胸前那片龙鳞纹,此刻正随着呼吸明暗闪烁,仿佛有生命般起伏。
院外突然传来铁甲碰撞的声响。阿沅扑到窗边,看见禁军统领宇文灼带着二十名黑翎卫闯进庭院。那人脸上的青铜面具在晨曦中泛着冷光——三年前就是他亲手把鸩酒灌进她父亲喉咙。此刻他腰间悬着的不是制式佩刀,而是一柄镶着红宝石的弯刀,刀鞘上刻着西戎文字。
“奉陛下口谕!"宇文灼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刮擦陶器,“南安郡主即刻启程前往西戎和亲!"
阿沅的指甲深深掐进窗棂。她看见嬷嬷跪在院中拼命磕头,花白的发髻散开像一团乱麻。老妇人袖口露出的手腕上,赫然戴着皇后赏的鎏金镯子——那镯子随着磕头动作叮当作响,仿佛在嘲笑这场早有预谋的背叛。
妆台上的梳子“啪"地摔在地上,断成两截。阿沅忽然想起昨日沈钰托人捎来的绢书,他说玉门关外的流沙下埋着前朝宝藏,等凯旋后要带她去找最亮的夜明珠...指尖触到那封昨夜写好的信时,一滴血泪砸在“沈钰亲启"四个字上,墨迹立刻晕染成灰紫色的花。
“郡主还是识相些。"宇文灼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青铜面具的呼吸孔里喷出带着腐臭的热气,“太子殿下此刻正在祁连山遭遇埋伏,能不能活着回来..."
阿沅猛地转身,胸前玉佩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宇文灼踉跄后退两步,面具下的眼睛闪过一丝惊惧。她趁机将信笺压到玉佩下,对小宫女春桃比了个手势——那是她和沈钰幼时发明的暗号,拇指抵住掌心代表“我等你"。
“若太子殿下问起..."阿沅的声音轻得像一缕烟,“就说我走前,烧了它。"
火盆里的信纸蜷曲成灰蝶。最后一行"螭龙玉佩的暗格里"几个字在烈焰中挣扎得最久,仿佛不甘心就此消亡。阿沅盯着自己变紫的指尖,突然笑了——那笑容竟与铜镜里沈钰的倒影有七分相似。
当嬷嬷捧着嫁衣进来时,阿沅正用银簪划开中衣领口。她将一缕头发缠在玉佩的暗格机关上,发丝间混着从嘴角抹下的血。铜镜映出她心口的龙鳞纹正在疯狂游动,渐渐组成了一个清晰的"钰"字。
“小姐该梳妆了。"嬷嬷的声音突然年轻了十岁。阿沅从镜中看见老妇人脸上松弛的皮肤正在诡异地绷紧,皱纹里渗出淡红色的脂粉——就像那碗汤药表面浮着的油花。
院外传来西戎使节粗粝的笑声。阿沅平静地戴上凤冠,珍珠帘垂落的瞬间,一滴血泪坠在玉佩的螭龙眼睛上。那只玉石雕琢的眼珠突然转动了一下,瞳孔里闪过沈钰在雪地回眸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