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下身子,指尖捻起一点庙门口泥土中的碎屑——那是一种质地特殊的、泛着微弱金属光泽的黑色粉末,隐约透着硫磺与磷火的刺鼻气息。直起身撩开轿帘,头伸进去片刻。空气里浓郁的脂粉气和水草味似乎更重了。他没说话,放下帘子。
再斯斯文文地走到覆着白布的樟木箱旁,轻轻掀起一角,仔细检视那口曾盛放过王老凿尸身的箱子。
忽然,他顶着瓢泼大雨便走了出去。扶苏骂骂咧咧抓过伞追出。只见李莲花蹲在后庙的偏坡地里,用手指丈量着什么,又小心地拨开茂密灌木草丛。片刻后,他捻着一小片染着焦黑残渣,对举着伞满身狼狈的扶苏点点头:“好了,我们回去吧。”
回到大殿,众人目光灼灼。李莲花接过扶苏扔来的帕子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人畜无害的茫然表情。他走至大殿中央,声音不轻不重,恰好盖过殿外风雨:“此案尚有几处......嗯,颇为蹊跷之处。容李某回去,细细琢磨琢磨,”说着微微拱手一礼,“诸位——辛苦久候。李某先行告辞。”而后在众人错愕的注视下,竟是真的一拂湿漉漉的袖摆,施施然转身,就要朝着那风雨飘摇的庙门外走去。
“李神医留步!”一声带着明显怒意和不耐的呵斥响起。是江北赵家那个一脸倨傲的中年管事。他几步抢上前,竟是不知死活地伸出手,直直抓向李莲花的肩膀,似乎想强行将人留下。“这就走了?案子还没个说法!孙家必须给......”
他的指尖离李莲花的旧青衫尚有寸许,变故陡生!
一直静立在李莲花身侧后方半步、抱着臂冷眼旁观的扶苏,她甚至没放下手中那把还在滴水的油纸伞,手腕只是看似随意地一翻一递!
“啪!”
一声脆响!
那湿漉漉、硬邦邦的油纸伞柄,不偏不倚,正正顶在赵家管事伸出的手腕麻筋之上!动作狠辣利落。
“哎哟!”赵管事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酸麻,整条胳膊瞬间失了力气,惊呼着踉跄后退,捂着剧痛的手腕,又惊又怒地瞪着扶苏。
扶苏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抱着臂,仿佛刚才只是拂开了一只恼人的蚊蝇。她身形未动,只是微微侧身,让开了李莲花前行的道路,眼神冷冽,扫过赵家众人,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李神医说了,要回去琢磨。听不懂人话?”那股无形的压迫感,让原本还想上前理论的赵家其他人,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李莲花仿佛完全没察觉身后的风波,脚步丝毫未停,径直走进了门外滂沱的雨幕中。扶苏这才收回冷冽的目光,撑开伞,快步跟了上去,将那破败庙宇内的喧嚣、愤怒与绝望,尽数隔绝在身后。
庙内一片死寂,只剩下风雨拍打残破门窗的呜咽。
庙内一片死寂,只剩下风雨拍打残破门窗的呜咽。
孙暮云眼睁睁看着李莲花消失在雨帘里,又看看赵家人那铁青的脸色和自己女儿依旧下落不明的绝境,只觉得一股更深的绝望和无力感攫住了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