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证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堵了块滚烫的炭，最终只能发出一声短促而苦涩的叹息。他搓着手，焦躁地在原地踱了两步，布满血丝的眼睛求助般地望向周锦，嘴唇哆嗦着，无声地传递着那个几乎要将他压垮的疑问：这......这李神医......他到底行不行啊？从头到尾，就看他东摸摸，西看看，淋了场雨，最后说句蹊跷就走了......这......这能破案吗？我女儿......我女儿可怎么办啊！

周锦将孙暮云的焦急、惶恐、以及那深重的疑虑尽收眼底。他轻咳一声，上前一步，拍了拍孙暮云微微颤抖的肩膀，声音沉稳，带着一种官场历练出的安抚人心的力量：“孙老板，稍安勿躁。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他看着李莲花和扶苏消失的方向，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和......奇异的笃定。“李神医此人......行事看似散漫无稽，甚至有些......嗯，不着调。”他斟酌着用词，“但往往于无声处听惊雷，于细微处见真章。他方才看似随意地查看，必有深意。那些我们瞧不明白的动作、他拈起的尘土、他丈量的地方、他看的那些痕迹......恐怕都是旁人难以察觉的关键。”

　　周锦顿了顿，语气更加肯定：“有能力的人，行事大多......异于常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说的便是此等人物。他既说了要回去琢磨，那便是心中已有计较，只是还需印证。你且宽心，静候佳音便是。李莲花既然应了此事，便不会袖手旁观。他这吉祥纹莲花楼的招牌，可比你我想象的要......重得多。”这番话既安抚了孙暮云，也隐隐点明了李莲花的份量，暗示他耐心等待。

　　至于江北赵家那边，管事捂着手腕，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对着李莲花和扶苏离去的方向，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地咒骂了几句“装神弄鬼”、“故弄玄虚”、“耽误大事”之类难听的话。但在周锦那看似平静却隐含威严的目光扫视下，终究不敢再造次，只能愤愤地一甩袖子，带着人冒雨离去，留下一片狼藉的河神庙和更加茫然无措的孙暮云。

　　周锦负手而立，看着殿外依旧肆虐的风雨，目光深远。

　　扶苏则像一尾融入水中的鱼，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附近的荒村和渡口简陋的茶棚酒肆间。她的目标明确：与孙家小姐孙婉茹亲近之人——尤其是那两个贴身丫鬟，以及渡口附近可能见过王老凿最后行踪的人。

数日后，莲花楼内。

　　扶苏将几页密密麻麻记着蝇头小楷的纸拍在李莲花刚擦干净的桌面上，动作干净利落。“查清了。”

　　她言简意赅，“孙婉茹的贴身丫鬟春桃，看似胆小怕事，实则口风最紧，被我盯了两日才吐口。孙婉茹出嫁前半年，与一个常来府中送画的落魄画师沈青书私定终身。此事被孙暮云察觉，勃然大怒，将沈青书赶出江南，并火速将女儿许配给新婿——江北盐商赵家。”

　　李莲花正用那块破抹布擦拭着一个从河神庙带回的、边缘带着锯齿的黄表纸碎片，闻言“哦？”了一声，抬眼看向扶苏，示意她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