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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练馆的空调总带着股铁锈味，混着汗水蒸腾出的咸涩，在傍晚六点准时漫过你搭在栏杆上的胳膊。王楚钦的球鞋碾过塑胶地的声音由远及近，你不用回头都知道他皱眉的弧度——大概和昨天他看见你把矿泉水瓶随手塞在球包侧袋时一模一样。
“杵在这儿当路标？”他的声音裹着点刚结束对抗赛的喘，却还是精准地往你耳骨上砸，“我刚才第三个发球，你眼睛粘天花板上了？”
你慢吞吞转过身，正好撞见他抬手抹额角的汗。队服领口被动作扯得往下滑了半寸，露出锁骨上那颗小时候被球拍砸出来的浅疤。这道疤你看了好些日子，从最初在体校初见时他梗着脖子说“别跟着我捡球”，到现在他站在你面前，睫毛上还挂着没干透的水珠，语气里的刺却早没了当年的锋利。
“看你赢球呢，王指导。”你故意拖长尾音，指尖戳了戳他胳膊上绷紧的肌肉，“刚才那记反手拧拉，隔壁桌的小姑娘都在偷偷拍视频。”
他果然皱紧的眉松了松，却偏要嗤一声：“小姑娘眼神不好。那球落点偏了两公分，换成张本早扑过来了。”话是这么说，你瞥见他藏在队服口袋里的手，正悄悄把手机屏幕按灭——那是他刚才休息时，翻出你上周给他发的“夸夸语录”存成的壁纸。
收拾东西时他总爱抢你的活儿。你的护腕刚解到一半，他已经把你的球拍塞进拍套，连带你随手丢在长椅上的发绳都绕成圈，精准地扣进你包侧的小口袋。动作熟稔得像是在做每日必练的挥拍动作，嘴上却不饶人：“头发长了不知道剪短点？上次混双训练，你那碎头发糊眼睛上，差点把球打我后脑勺上。”
“那不是为了给你挡挡紫外线吗，王太阳。”你从他手里抢过自己的水杯，拧开时发现他早就帮你续满了温水，杯壁上还凝着层薄薄的水珠，“再说了，你后脑勺硬得跟花岗岩似的，打坏了算我的？”
他啧了声，伸手弹了下你的额头。指尖带着刚握过球拍的薄茧，力道却轻得像羽毛扫过。这是你们之间才有的默契——外人总说王楚钦训人时眼睛里像揣着冰碴子，只有你见过他把冰袋裹三层毛巾再往你拉伤的脚踝上放，嘴上还骂骂咧咧说“走路不看路，下辈子投胎当企鹅算了”。
走出训练馆时暮色刚漫过街角的梧桐。晚风卷着槐花香扑过来，你打了个喷嚏，他立刻把脖子上的毛巾摘下来往你肩上扔。毛巾还带着他的体温，混着淡淡的沐浴露味——是你去年给他买的柑橘调，他嘴上说“太甜了像小姑娘用的”，却从那以后再没换过。
“明天早训别迟到。”他跟在你身后半步远，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和你的交叠在一起，“张指导说要练多球，你那破网前截击再没长进，我就让你对着墙垫到天亮。”
你停下脚步转头看他，他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出一小片阴影，嘴唇抿成惯常的严肃模样，可耳尖却悄悄泛了点红。大概是被你看得不自在，他抬手揉了揉你的头发，把原本整齐的发型揉成乱糟糟的鸡窝：“看什么？我脸上有字？”
“有啊。”你踮起脚，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嘴角，“写着‘想喝路口那家冰豆浆’。”
他的耳尖更红了些，却梗着脖子别过头：“谁要喝那玩意儿？甜得发腻。”话刚说完，脚步却很诚实地拐向了街角的便利店。
冰柜前他专挑你爱喝的那款荔枝味汽水，拿在手里转了两圈，又放回原位，换了瓶无糖可乐。“碳酸饮料少喝。”他把可乐塞进你手里，自己拿了瓶冰豆浆，吸管戳进去时发出“啵”的轻响，“你上次体检报告说钙流失，忘了？”
你咬着吸管笑，看他低头喝豆浆，喉结滚动的弧度都透着股认真劲儿。最早在体校的食堂初见他时，他正对着碗里的青菜皱眉，你把自己盘子里的鸡腿夹给他，他红着脸骂你“多管闲事”，却在第二天把温热的牛奶悄悄放在你桌洞里。那时候你们都还没长开，他比你矮半个头，却总爱站在你身前替你挡住训练场的穿堂风。
回家的路上要经过一段没有路灯的小巷。他自然而然地走到你左边，胳膊肘时不时碰一下你的胳膊，像是在确认你没掉队。墙根的猫窜过垃圾桶时发出响动，他立刻伸手把你往他身边带了带，掌心烫得惊人。
“怕猫？”他的声音放低了些，不像在训练馆里那样带着锋芒。
“怕你等会儿踩到猫尾巴被挠。”你故意逗他，却被他捏了捏手腕。他的指腹带着练球磨出的厚茧，捏的力道不轻不重，正好是你能感觉到疼又不会真生气的程度——这力道他练了好些日子，从最初第一次吵完架他拉你手腕时的用力过猛，到现在能精准地捏着你手腕往他身边带，像在调整一个练了千万遍的发球姿势。
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很久，他牵着你的手往上走，脚步稳得像在平衡木上。黑暗里你听见他的呼吸声，和你心跳的节奏慢慢合上。走到家门口时他忽然停住，后背抵着冰凉的防盗门，把你圈在他和门板之间。
“干嘛？”你仰头看他，能闻到他身上豆浆的甜味。
“没干嘛。”他低头，鼻尖蹭了蹭你的额头，“就是想告诉你，刚才训练馆里，你夸我的时候，我没忍住笑了。”
你愣了一下，随即被他难得的坦诚逗笑。他这人总这样，明明心里软得像棉花糖，偏要裹层硬壳子，连承认一句开心都要拐十八个弯。就像去年你生日，他包了个超大的礼盒，打开全是训练用的球和胶带，你正纳闷，却在最底下摸到个小小的丝绒盒子，里面是对银戒指，内侧刻着你们俩的名字缩写。
“笑什么？”他捏了捏你的脸颊，力道轻得像碰易碎品，“再笑明天多给你加两组步伐训练。”
“王楚钦，”你踮起脚，吻了吻他嘴角残留的豆浆味，“你今天打球的时候，球衣号码牌歪了，我帮你正了三次。”
他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耳尖红得快要滴血。原来他不是没察觉，那些你以为藏得很好的小动作，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就像你记得他每次拧瓶盖都会先拧松半圈再递给你，记得他打比赛时习惯性摸一下球拍底部——那里贴着你给他画的小太阳贴纸。
开门时他抢着掏钥匙，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安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你靠在他背上，听他嘴里碎碎念：“明天早上七点叫我，别又像上次一样睡过头……还有，你那盆多肉该浇水了，再渴死我可不给你买新的……”
屋里的灯亮起来时，你看见他放在玄关柜上的保温杯——里面是他下午特意去食堂给你留的银耳汤，保温垫还插着电，咕嘟咕嘟冒着小泡。
他脱鞋的动作顿了顿，大概是发现你在看他，又开始嘴硬：“食堂阿姨非塞给我的，甜得发齁，扔了可惜。”
你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抵在他后颈。他的头发刚剪过，发茬蹭得你脸颊有点痒。“王楚钦，”你轻声说，“我今天看你训练，觉得你特别帅。”
他没回头，却抬手覆在你环着他腰的手上，轻轻捏了捏你的手指。过了好一会儿，你听见他闷闷的声音从胸腔里传出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羞赧：“……知道了。赶紧喝汤，凉了更难喝。”
银耳汤甜得正好，你舀起一勺递到他嘴边，他张嘴接住的样子像只被顺毛的猫。窗外的月光漫进来，落在他握着你手腕的手上，那枚你送他的戒指在灯光下闪着柔和的光。
你忽然想起最早那个雨天，他把伞往你这边歪了大半，自己半边肩膀全湿透了，却还嘴硬说“我热”。那时候你就知道，王楚钦的温柔从来都藏在最锋利的话里，像他打球时的假动作，看着凶狠，落点却永远精准地落在你最需要的地方。
“明天陪我去买花盆？”你舔了舔嘴角的糖渍。
他皱了皱眉，却点了点头：“早去早回，别耽误训练。”顿了顿，又补充道，“要粉色的还是蓝色的？”
你笑着扑进他怀里，听他在你耳边骂“幼稚”，手臂却把你抱得更紧了些。训练馆的铁锈味还残留在他的队服上，可被他抱在怀里时，连这味道都变得甜起来——就像你们在一起的这些日子，带着点硬碰硬的疼，却在无数个这样的夜晚，熬成了只有彼此才懂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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