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第四天清晨，当明玉像往常一样准备去拿回空瓦罐时，她惊讶地发现，瓦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木栅栏下胤礽那边，多了一个东西——一个用草茎粗糙地捆扎起来的、小小的包裹。
明玉的心猛地一跳！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认无人，才迅速蹲下身，将那个小包裹从缝隙下拖了过来。解开草茎，里面赫然是几块……被啃得异常干净、只剩下坚硬核心的……骨头？！看形状，像是某种禽类的腿骨。骨头上还残留着一点点被牙啃噬过的痕迹。
明玉愣住了。**骨头？他哪来的骨头？** 王婆子给的食物里绝不会有肉！她立刻联想到王婆子那贪婪的嘴脸和偶尔流露出的幸灾乐祸。**难道……是王婆子克扣了本该属于胤礽的食物？甚至……故意给他些啃过的骨头来羞辱他？** 一股寒意夹杂着愤怒涌上心头。胤礽将这骨头送回来……是什么意思？是羞辱的回击？还是……一种变相的“回礼”？表示他收到了食物，并以此作为交换？
看着那几块光溜溜、带着牙印的骨头，明玉心中五味杂陈。恨其不争，哀其不幸，更有一种同处深渊的悲凉。她默默地将骨头收好。这些骨头，在别人眼里是垃圾，但在她眼中，却是难得的资源！**砸碎了，熬煮，或许能有一点点油星？或者……磨成骨粉，就是天然的磷肥！** 生存的本能让她立刻将屈辱转化为利用价值。
自那天起，一种无声的、奇特的“物物交换”在咸安宫两座囚笼之间悄然建立。
明玉每日送过去的食物（主要是姜片和一点点碳水），第二天总会收到胤礽推回来的“回礼”。有时是几根啃得异常干净的骨头（明玉用来砸碎煮汤或晒干磨粉），有时是几块他那边院子里刮下来的、相对干净些的浮土（明玉视若珍宝地混入她的“花盆”），有时甚至是他不知从哪里抠下来的、几块相对完整的、可以垫桌脚的碎砖头（明玉用来加固她那些摇摇欲坠的“花盆”底座）！
最让明玉意外和惊喜的一次，是胤礽推回来一小撮……黑褐色的、颗粒状的……东西。明玉凑近了仔细辨认，又闻了闻，一股极其微弱、却绝不会错认的谷物气息传来！**是没脱壳的粟米！也就是小米！** 虽然只有一小撮，混杂着泥土和草屑，但绝对是能发芽的种子！
明玉激动得差点叫出声！她如获至宝地将这撮珍贵的粟米捧在手心，仔细地挑拣掉杂质，然后选出最饱满的几粒，怀着无比虔诚的心情，种进了她最“豪华”的那个破酱缸底里，和那几棵白菜根作伴。剩下的，则小心翼翼地用破布包好，贴身收藏。**希望！这是真正的粮食种子！**
胤礽从未说过一句话，甚至没有在递送“回礼”时露过面。明玉也默契地保持着沉默。他们像两个在黑暗森林中摸索前行的哑巴猎人，通过留下的猎物残骸和足迹，确认彼此的存在和……一种心照不宣的脆弱同盟。仇恨的坚冰，在生存的巨大压力下，被这无声的、带着血腥味和泥土气的“贸易”，悄然凿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裂缝。
然而，王婆子如同盘旋在头顶的秃鹫，时刻觊觎着囚徒们最后一点残渣。明玉这边“种菜事业”的动静，虽然隐秘，但那些盖着破棉絮的坛坛罐罐，终究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天，王婆子送饭时，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离开。她那双浑浊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在明玉破败的屋子里扫视着，最终定格在墙角那排盖着脏棉絮的“花盆”上。
“哟呵！” 王婆子刻薄的嗓音像砂纸摩擦，“搁这儿捣鼓什么呢？还盖着破布？当是什么金疙瘩呢？” 她说着，竟直接伸手，粗暴地掀开了其中一个破坛子上覆盖的棉絮！
那株刚刚冒出两片嫩叶的姜苗，瞬间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
“嗬！还真让你这贱皮子种出点东西来了？” 王婆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浓烈的贪婪和恶毒取代，“行啊！有本事！在这咸安宫还能当起庄稼婆了？” 她伸出枯瘦肮脏的手指，竟然直接就要去掐那嫩绿的姜苗！
“别动它！” 明玉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几乎是本能地扑了过去，一把推开王婆子的手！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愤怒而变得尖锐！那是她唯一的希望！她绝不容许被毁掉！
“反了你了！敢推我？！” 王婆子被推得一个趔趄，勃然大怒！她扬起枯瘦的手掌，带着一股恶风，狠狠朝明玉脸上扇来！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死寂的屋子里格外刺耳！明玉被打得眼前发黑，脸颊火辣辣地疼，嘴角渗出一丝腥甜。她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冰冷的土炕上。
“小贱人！进了这咸安宫，就是阴沟里的烂泥！还当自己是主子呢？！” 王婆子叉着腰，唾沫星子横飞，指着明玉的鼻子破口大骂，“敢跟老娘动手？！我看你是活腻歪了！信不信老娘明天就断了你的粮！让你活活饿死在这冰窟窿里！连这点烂草根子都给你拔了喂狗！”
刻骨的羞辱和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明玉捂着脸，身体因为愤怒和寒冷剧烈地颤抖着。她知道王婆子绝对干得出来！断粮！拔苗！那意味着死亡！她死死地盯着王婆子那张写满恶毒的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渗出。
**不能硬抗！** 一个声音在心底尖叫。**她是唯一的物资通道！必须稳住她！** 明玉强迫自己压下滔天的怒火和杀意，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副卑微惶恐、泫然欲泣的表情。
“王嬷嬷息怒！是……是罪妇错了！罪妇该死！”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地上，声音带着哭腔和颤抖，“罪妇……罪妇只是饿怕了……看着这点绿苗，就……就昏了头……求嬷嬷开恩！饶了罪妇这一次吧！” 她一边说，一边重重地磕头，额头撞在冰冷的砖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王婆子看着明玉这副卑躬屈膝、磕头求饶的样子，脸上的怒气稍减，但贪婪和掌控欲更甚。她冷哼一声，用脚尖踢了踢离她最近的一个盖着破棉絮的破碗：“哼！算你识相！这点破玩意儿，也就你这贱命当个宝！不过……” 她话锋一转，三角眼里闪烁着算计的光，“老娘天天给你们这些丧门星送饭，风吹日晒的，也没个犒劳！你这又是土又是草的，看着倒是挺忙活？怎么？弄出点东西来，就想着自己吃独食？孝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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