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药（二）

老陈大夫捻须沉吟，眼中闪过考量：“你是说以药捻拔秽？”

　　“正是。”浣碧眼神笃定，指向胤祥臃肿流脓的膝盖，“寻常拔毒法，如砭镰、刀针，一则创大，病人眼下正气亏损，恐受不得；

　　二则深脓未尽除，徒耗生机。药捻细入窦道，可引脓外出，化其内蕴邪毒。”她话语流利，显是胸有成竹。

　　那两位擅长疮疡的大夫相视一眼，其中面容清癯的张姓大夫颔首道：“陈老，此女所言有理。十三爷这旧疾顽固，非深导邪毒不可。外科正宗有言，脓熟宜针，腐尽可捻，老朽以为或可一试。”

　　尹卿辞看向浣碧和老陈大夫，目光炯然：“既如此还等什么，所需何物，快说！”

　　别的大夫都知道这位十三爷的身份，浣碧不知内情，只当他是寻常世家子弟，因此快言快语道：“需紫绵纸，裁剪成窄条。再取白矾、煅皂矾研细为末，合捣至柔韧备用。”

　　“老朽去办！”老陈大夫神色凛然，立刻转身吩咐伙计：“速寻紫绵纸！按药单急备！”一时间，回春堂内气氛如绷紧的弓弦。

　　不多时，所需之物一一备好。

　　浣碧和两位大夫洗净双手，顶着硕大的日头，开始制作药捻。先将纸条搓成细如灯芯、紧实坚韧的长捻。取少许黄蜡于微火上略烘，均匀涂于捻上以增其韧，便于深插入疮口而不碎裂。

　　老陈大夫则在一边斟酌药方，仔仔细细看了好半天，才交给药童去抓药，因怕出错更是全程不错眼地盯着。

　　待一切准备就绪，已经临近正午。

　　药童端进来两碗药，元福咽了咽口水，磕磕绊绊地说：“主子，要不还是小的来吧。”

　　尹卿辞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汁，认命一般道：“罢了，若是真有问题，你照顾我总是更便宜些。”

　　说罢，接过碗一口饮尽。

　　速度快的众人几乎没反应过来，浣碧看着直皱眉，待他搁下空碗好奇地问：“不苦吗？”

　　尹卿辞缓了好半天，确定不会吐出来才道：“苦。”

　　浣碧见他五官皱在一起，有些好笑，察觉到众人都看着这边，忙压下翘起的唇角。

　　轻咳一声，从荷包里取出两颗红枣塞进他手里，“吃吧，甜的。”

　　众人等了一会儿，见尹卿辞没什么大事，这才给十三爷服了药。

　　张大夫屏息凝神，轻轻揭开胤祥膝上所盖的软巾。只见那关节肿胀处，皮肤紫胀发亮，顶端各有脓头溃破，黄稠污秽的脓液夹杂着血丝正汩汩渗出。

　　“扶稳贵人！”老陈大夫大呼，尹卿辞忙将枣子塞进嘴里，和元福两人一左一右扶住胤祥。张大夫执起一根已制成的药捻，深吸一口气，对准一处脓腔最盛的疮口，腕力沉稳而精准，将药捻缓缓旋入！

　　“呃……”昏迷中的胤祥牙关猛地一挫，喉间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额角青筋暴跳，整个人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明德在外面听得心焦，下意识地攥紧了佩刀刀柄。

　　药捻一寸寸探入深处，张大夫并未急于抽回，而是待药捻前端深入脓腔核心，确认已抵窦道深处后，又稍作停留，才将其缓缓抽出一小截，令深处脓液得以顺着药捻流淌出来。

　　浣碧在一旁聚精会神地学着这手法，汗水顺着她光洁的额头滑落，她自恍若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