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离

浣碧面上那点笑意僵在唇边，随即强自镇定下来，拽着垂首缩肩的岳禄走过去，福了福身子：“见过老爷。”

　　车帘半卷，甄远道端坐车中。

　　他本是下衙归家，不料在这宣武门前见着本该在内宅伺候的浣碧，携着家中小厮，手提各色点心，混迹于出城人流之中。

　　见浣碧鬓边微乱，鞋尖沾尘，显是奔波了不短路程。

　　心中虽不悦，但对这个女儿毕竟心中有愧，不忍心责怪。

　　目光转向一旁的岳禄，“你不好生守着门户，为何带着小姐身边的侍女流连内城，还携此闲杂之物？”

　　甄远道的声音不高，岳禄还是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冰凉的石板，声音发颤：“老……老爷容禀！因小的生病，对寻医问药一事又不大懂，这才特特求的浣碧姑娘同往医馆求药的。”他不敢提回春堂之事，只一味将头磕得砰砰响。

　　浣碧见岳禄如此，心中不忍，抬眸望向甄远道。

　　“去医馆询价问药一事是奴婢的主意，与岳禄无干。要责罚，请老爷责罚奴婢一人便是。”她声音清晰，虽恭敬却无多少惧意。

　　甄远道看着她一脸倔强，心中滋味难言。他深吸一口气，无奈道：“罢了，先上车。”

　　陶伯替浣碧撩起车厢的竹帘，浣碧弯腰进去垂首坐在角落，岳禄则如蒙大赦，慌忙爬上辕前，大气也不敢出。

　　恰在此时，巡城兵丁已至街口，驱赶着尚未散尽的零星行人，伴着几声洪亮的呼喝：“闲杂人等速速排队出城！”

　　骡车重新启动，驶向城门洞。

　　车内光线昏暗，甄远道端坐一边，闭目不语。浣碧紧挨着车壁，觉得这气氛实在压抑，或许是从小就跟在娘亲身边，进了甄家也多是蓉妈妈在照顾她，

　　是以她和甄远道之间，总有一份化不开的疏离在。

　　尤其在她跟着甄嬛读了不少书之后，她不止一次想过甄远道与她娘亲，到底是违背世俗律法的禁忌之爱？还是不得已的攀附？亦或是趁人之威的胁迫......

　　在没搞懂这些之前，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与他相处。

　　她愣神间，甄远道突然发问：“询价问药，需要留到这个时辰吗？”

　　浣碧本也没打算隐瞒，便将回春堂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都交代了。

　　甄远道眼眸微眯，“十三爷……”

　　没来由的打了个抖，后怕的看向浣碧，“你可知对方是何人？”

　　浣碧摇头，“不知，不过他身边的那位小少爷我知道，不止我，老爷也知道。”

　　甄远道不解，“我知道？”

　　“是啊，七年前在盛京，就是他送的我黄帝内经，老爷还给过帖子的那个。”

　　甄远道“哦”了一声，“原来是他，怪不得。”他转头看向浣碧，“日后还是多留在府中陪着小姐，不要出门为好。”

　　浣碧对上甄远道的视线，知道这话并非是跟她商量，便点头算是应下了。

　　“您刚才说怪不得，怪不得什么？”

　　甄远道思忖了一番，还是选择告诉了浣碧，“你今日出手相救的那个人，我若猜的不错，应是十三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