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晨光透过窗棂织出金纹时，额娘的体温突然变得滚烫。她抱着我坐在梳妆台前，凤仙花汁染红的指甲正捏着眉笔发抖，镜子里映出她下巴上细密的红点——那是急火攻出来的热毒。

"刘嬷嬷，去把库房第三层的紫檀木匣拿来。"她声音里裹着冰碴子，描金螺钿镜被指节叩得噔噔作响，"就是锁着《天工开物》的那个。"

我咂咂嘴。来了。互联网知识变现第一步，通常都伴随着翻箱倒柜找"祖传孤本"的戏码。前世孤儿院电脑课偷摸看过的《基础化学反应》，到了这大清就得变成江南大儒秘传手稿。

檀香木匣刚搁上妆奁，阿玛就掀着袍角冲进来，后腰还别着昨晚那把带血的匕首。"成了！"他压低声音却压不住雀跃，手背狠狠擦过流到眼角的血痂，"老陈把琉璃瓶子和曲颈甑都备齐了，说是'研制新染料'，工部那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额娘突然抓住他手腕。她刚涂好蔻丹的指甲掐进他带伤的皮肉里，我看见她喉头滚动着把尖叫咽下去："血清制备要恒温！没温控设备拿什么代替？总不能把兰儿放粥缸里水浴加热！"

我猛地揪紧额娘衣襟。这倒是提醒我了——上次偷看护士姐姐给孤儿院孩子打疫苗，那蓝光消毒柜一闪一闪的，比我现在的尿布还干净。这清宫里哪来的无菌操作台？总不能拿烈酒涮三遍就当消毒了吧？

"有了！"阿玛突然扯开衣襟，贴身小褂里掉出个油纸包，解开三层才露出块灰扑扑的东西。我眯眼一看差点厥过去——竟然是半块从御膳房顺来的樟脑，还沾着烤乳猪的油渍。

额娘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脑子里的弹幕突然变得五彩缤纷：【隔水加热法！夹层铜锅了解一下！】【酒精浓度不够？蒸馏三次行不行？】【没有琼脂用什么凝固？桃胶？鱼鳔？还是让阿玛把他的燕窝贡献出来？】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环佩叮当。刘嬷嬷脸色煞白地跑进来："夫人！二夫人带着太夫人的帖子来了！说要看看小格格！"

我心里警铃大作。二房那个毒妇！上世就是她趁额娘去侍疾，往我奶糕里掺了巴豆，害得我又拉又吐差点脱水而亡。

"把兰儿抱进里间！"额娘一把扯下头上的赤金点翠步摇，满头青丝哗地散下来，"快！把木匣藏香炉灰里！"

阿玛刚把木匣塞进香案底，门帘就被挑开。二夫人穿着葱绿遍地锦袍，珠翠环绕得像棵会走路的圣诞树，身后跟着四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她刚迈进门槛，头上的九凤朝阳钗就晃得我眼晕。

"哟，妹妹这是怎么了？"二夫人拿手帕捂着嘴笑，脂粉香混着腋臭直往人鼻子里钻，"大清早头发散着，是跟妹夫昨晚......"

"姐姐说笑了。"额娘突然把我塞回摇篮，起身时撞翻了胭脂盒，铅粉洒了二夫人一袍角。她却像是没看见，径直走到摇篮边，涂着蔻丹的手指眼看就要戳到我脸上。

我心一横，猛地揪住嗓子哭起来。要论婴儿的生存技能，我这孤儿院"影后"级别的假哭怕过谁？霎时间气壮山河，眼泪说来就来，金豆豆噼里啪啦往云锦褥子上砸。

额娘趁机扑过来抱住我："哎哟我的儿！定是被什么惊着了！"她怀里的体温烫得吓人，我却感觉她悄悄往我襁褓里塞了个硬东西——好像是那枚胎发平安结。

二夫人的手僵在半空。阳光透过窗纸照在她脸上，我"看"到她脑子里闪过个狞笑：【小贱种命还真硬！上次没能淹死，这次得想个更稳妥的法子......】

"妹妹身子弱，"二夫人突然拔高声音，外面伺候的丫鬟婆子都伸长了脖子，"不如把小格格交给我抚养吧？太夫人说了，我膝下空虚......"

话音未落，阿玛突然重重一拍桌子，茶盏震得跳起来："放肆！我费扬古的女儿，何时轮到外人指手画脚！"他左胳膊的伤口挣开了，血珠渗过夜行衣，在地上滴出小红花。

二夫人脸色变了变，突然掩面哭起来："妹夫这是何意？我不过是心疼小格格......"她边哭边退，走到门口却突然转身，阴恻恻地盯着摇篮，"对了，太夫人今晚要摆家宴，说要给小格格祈福呢。"

等人走光了，额娘突然捂着嘴剧烈咳嗽，帕子上洇出点点猩红。我心里一紧，刚想提醒她肺结核要传染，就听见她脑子里弹出新词条：【肺炎球菌？链球菌？还是产后感染？】紧接着屏幕闪烁，【功德商店：基础抗生素制备指南（需功德值50）】

"咳咳......"阿玛突然也咳起来，踹翻的香炉里灰扬了他满脸，"没时间了。今晚家宴定有猫腻，我们得赶在那之前......"

他话没说完，我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半透明的界面疯狂闪烁，红色警报刺得我眼睛疼：【检测到高浓度病原体！肺结核杆菌+百日咳杆菌+多种耐药菌！！】

额娘猛地抱紧我。她的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脑子里却前所未有的清醒：【启动应急预案！第一阶段：物理隔离！第二阶段：制备消毒液！第三阶段......】

就在这时，摇篮上挂着的银铃突然无风自动，叮铃铃响得急促。我看见阿玛额头青筋暴起，一把扯下墙上的宝剑："他们竟敢在香炉里藏这个！"

剑尖挑着个黑布包，解开来看，竟是几撮坟头土和一根缠绕红线的银针。我打了个寒噤——这是扎小人的巫蛊之术！

额娘突然笑了，笑声凄厉得像是夜枭啼哭："好，很好！既然他们不仁，就别怪我们不义！"她扯开领口，露出肩膀上被冷汗浸透的中衣，"费扬古，你现在就去实验室！我守着兰儿，顺便......炮制点'好东西'回敬二房！"

我看着她眼中燃起的火光，突然觉得后颈发凉。记得上世孤儿院院长说过，最不能惹的就是读过书的女人——她们狠起来，连自己都怕。

阿玛刚冲出去，额娘就突然捂住我的嘴。她的手心冰凉，在我耳边用气声说："兰儿别怕，额娘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可我分明看见她脑子里跳出个新画面：二夫人七窍流血倒在地上，嘴角还挂着啃了一半的杏仁酪......下面标注着：【马钱子碱提取方案V3.0】

我突然打了个饱嗝。等等，这剧情是不是有点跑偏了？说好的科学育儿打脸天道呢？怎么突然变成宅斗下毒现场了？

窗外蝉鸣突然聒噪起来，阳光白晃晃地刺眼。我盯着额娘开始翻箱倒柜找曼陀罗种子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大清的日子，恐怕比我想象的还要刺激。

更刺激的是，我脑子里的警报还在响，红色数字还在跳：【危险指数：92%！检测到未知能量场接近！距离家宴开始还有6小时47分！】

未知能量场？是天道？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我使劲蹬了蹬小腿，无意间碰到额娘放在摇篮边的手炉。

"烫！"额娘猛地缩回手。铜制手炉竟然烫得能烙饼，里面的银丝炭明明灭灭，灰烬中好像还闪着诡异的红光。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绝对不是普通的炭火。

额娘却像是没看见，眼神越来越亮，手指飞快地在算珠上跳动："硝酸钾、硫磺、木炭......比例是多少来着？"她喃喃自语，算珠碰撞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火药！对，做点火药吓吓他们！"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完了，这届爹妈好像有什么大病。说好的疫苗呢？说好的科学呢？怎么一言不合就要发明火药了？

就在这时，院墙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瓷器破碎的声音。额娘脸色一变，抓起桌上的剪刀挡在摇篮前："谁？"

门帘"呼"地被风吹起，露出外面青灰色的天空。一只乌鸦停在窗棂上，歪着头嘎嘎叫了两声，翅膀下好像藏着什么亮晶晶的东西。

我眯眼细看，差点魂飞魄散——那混蛋乌鸦爪子上，赫然抓着一张黄色的符纸，上面用朱砂画着四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午时三刻，雷劫降至"

字迹鲜红得像是刚从血里捞出来，在阳光下泛着不祥的光。乌鸦朝我眨了眨豆大的黑眼睛，突然丢下符纸冲天而起，留下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

额娘一把将符纸踩在脚下，鞋底擦出火星。她的脸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只有声音像是淬了冰："雷劫？老娘连唯物主义辩证法都学过，还怕你这点封建迷信？"

可她握住剪刀的手，指节已经泛白。我看见她脑子里的警报器彻底炸了：【警告！检测到高强度天道能量！建议立即启动应急预案第四阶段——搬家！去漠北！去罗刹国！去火星！！】

火星？我翻了个白眼。这位额娘怕不是科幻小说看多了。

远处隐隐传来梆子声，笃笃笃敲了三下。午时了。

额娘突然掀开我的襁褓，把那个烧得滚烫的手炉塞进来："冷不冷？额娘给你暖暖。"她的眼眶通红，却笑得比哭还难看，"兰儿信额娘吗？"

我看着她眼里疯狂跳动的火苗，突然就不怕了。怕什么呢？有这样一对敢跟天道对着干、一言不合就想造火药的疯批爹妈，再加上我这个带着百度百科重生的婴儿，这大清的天，说不定还真能被我们捅个窟窿。

我伸出小手，一把抓住额娘垂在胸前的发丝。嗯，手感不错，够黑够亮，就是不知道做成导火索够不够结实。

额娘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好女儿！有胆识！等额娘把这雷劫给你拆了，咱们就去炸太夫人的佛堂！"

我咧开没牙的嘴，露出一个无齿(耻)的笑容。炸佛堂？俗了。要我说，不如直接造个热气球，把这封建礼教的天花板捅个稀巴烂！

窗外的天越来越暗，乌云像是被打翻的墨汁，滚滚而来。雷声在云层后闷闷地响着，像是老天爷发怒前的喘息。

我知道，真正的好戏，才刚刚开始。午时三刻？雷劫降至？

放马过来吧！老娘等着呢！顺便问一句——这雷能算可再生能源不？开发利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