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像刀子似的刮在脸上,小太监拽着我胳膊跑,石榴红的旗装下摆被吹得翻飞,边角扫过廊柱上的金龙彩绘,发出"沙沙"的摩擦声。这家伙跑起来脚不点地,我几乎是被他半拖着往前走,肺里灌进去的风凉得像冰碴子。
「快点快点!耽误了太子殿下的病情,咱家跟你一块掉脑袋!」小太监尖着嗓子催,手腕跟铁钳似的,捏得我骨头疼。
系统面板在眼前闪得跟警报灯似的:【警告:天命储君遭遇生死危机,天道修正力突破500%】。我瞅着那串数字直撇嘴,心说天道你个老阴阳人,有本事把修正力调成杀毒软件啊?整天就知道搞这种一惊一乍的特效。
转过抄手游廊时,一股子浓烈的药味混着炭火气息扑面而来。前面偏殿门窗大开,能听见里面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还有女人压抑的啜泣声。那哭声跟猫爪子似的,挠得人心头发紧。
「到了到了,舒兰小姐您快请进!」小太监猛地把我往前一推。
我踉跄两步冲进殿门,迎面就是一股子苦得发腥的药味,差点没把晚饭吐出来。七八个太医垂头丧气地站在屋子中间,红顶子上的花翎都耷拉着,跟斗败了的公鸡似的。最前头的王院判满头大汗,青色官袍后背湿了一大片,亮晶晶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你怎么来了?!」王院判一看见我,眼睛瞪得溜圆,山羊胡子气得直抖,「后宫不得干政,东宫更是禁地!谁准你进来的?玷污了圣驾仔细你的皮!」
我懒得跟他废话,径直往内室冲。几个年轻太医想拦,被我掏出的牛痘罐子怼在鼻子底下:「起开!太子要是没了,你们个个都得陪葬!」
帐幔里传来粗重的喘息声,我伸手一把掀开明黄绣龙的纱帐——太子胤礽躺在那儿,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起皮,脖子上、耳后全是密密麻麻的红疹,跟上辈子在历史图片里见过的天花症状一模一样。
我摸出怀里那个偷偷改造的铜质体温计,这是按百度图片折的,让家里铜匠打了三个才成。小心地夹在太子腋下,冰凉的金属碰上滚烫的皮肤,小家伙哼唧了一声,眉头皱得更紧了。
「胡闹!太子万金之躯,岂是你能随便碰的!」王院判气急败坏地追过来,伸手就要抢我的体温计。
「别动!」我抬手打开他的爪子,声音比他还高,「三分钟!王大人要是等不及,现在就送我去慎刑司!」
可能是我眼神太凶,老家伙居然真被我镇住了。周围太医们大气不敢出,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瞅着我和那支奇怪的铜管子。
系统面板又开始跳:【天花病毒活性峰值,体温39.8℃,属于高危状态】。我心里咯噔一下,这温度再烧下去,就算种了牛痘也危险。
「嘀嗒……嘀嗒……」墙上西洋钟摆的声音在死寂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响。我盯着太子脖子上的红疹,忽然想起小时候在孤儿院见过的那个小女孩,她也是这样, overnight就长满了红疹子,没几天就……
「差不多了。」我抽回体温计,借着烛光一看——水银柱稳稳停在39.8的刻度上。这还是改良过的版本,原来那个用蜡封的玻璃管被额娘发现,差点没把我房里的东西全砸了。
「瞧见没?快四十度了!」我把体温计杵到王院判鼻子底下,「你们开的方子管什么用?烧退不下去,疹子还越长越多,再等会儿神仙都救不活!」
王院判脸涨得通红,一把挥开我的手:「你懂什么!这是痘疹初起,邪正交争之时,发热乃是正常……」
「正常个屁!」我气得直想骂娘,抓起桌上的药碗就往地上砸,「正常能烧到人事不省?正常能出这么密的疹子?你们给太子灌的根本就是白开水!」
药碗在青砖地上摔得粉碎,黑色的药汁溅了王院判一袍角。几个胆小的太医吓得腿肚子直转筋,有个差点当场坐地上。
「反了!真是反了!」王院判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鼻子喊,「来人啊!给我把这个妖言惑众的黄毛丫头拿下!」
「谁敢动手?」我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那个牛皮包,"哗啦"一下把里面的东西全倒在桌上。解剖图、接种针、牛痘浆液罐,还有几本试验记录,摊了满满一桌子。「我现在就要给太子种痘,谁敢拦就是拦着太子活命!」
「种痘?!你说什么疯话!」一个白胡子太医惊叫起来,「那是民间歪术!多少孩子死在那针底下了你知道吗?」
「死的那是种人痘!不是我这个牛痘!」我抓起那个装着透明浆液的小瓷罐,举得高高的,「看清了!这是牛身上长的痘!毒性只有天花的十分之一!得过牛痘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再得天花!」
「人岂能学畜生!荒唐!」王院判气得跳脚,伸手就要抢我的罐子。
我侧身躲过,掏出那张偷偷画的人体经络图拍在桌上:「不懂就别瞎嚷嚷!人跟牛怎么不能比了?都有五脏六腑,都有血脉经络!我问你们,为什么人吃牛肉不会变成牛?为什么喝牛奶能活命?因为人体能分辨好坏!牛痘就是让身体先认识这个敌人,等真的天花来了,就不怕了!」
「一派胡言!妖女邪说!」王院判掀翻了桌子。瓷瓶瓦罐摔了一地,我的解剖图被药汁浸湿,画上的人体器官晕开一团团墨渍,看起来有点吓人。
「吵够了没有?」
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声音虽然沙哑,可那份威严,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
所有人"唰"地跪倒一片,头磕在地上砰砰响。我愣了一下,也赶紧跟着跪下,膝盖撞在碎瓷片上,疼得我龇牙咧嘴。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黄色的龙袍下摆从眼前扫过,康熙大步走到床前,连鞋都没脱就坐了上去。我偷偷抬眼瞄了一下,他头发有些散乱,发髻上还插着那支玉簪,龙袍领口歪着,看起来是匆忙赶来的。
太子胤礽在睡梦中哼唧了一声,康熙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儿子滚烫的额头。灯光下,他手背的青筋绷得紧紧的,指节都泛白了。
「怎么样了?」康熙的声音很低,带着点沙哑。
李太医哆哆嗦嗦地回话:「回皇上,太子殿下……殿下高热不退,脉象洪数,痘疹密布……臣等……臣等无能为力……」说到最后几个字,老家伙几乎要哭出来。
康熙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儿子通红的小脸。殿里静得可怕,连蜡烛燃烧的"噼啪"声都听得清清楚楚。我看见皇帝的肩膀微微起伏,像是在深呼吸。
突然,他转过头来,目光像两把刀子直直戳向我:「舒兰,」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御书房你说能治,现在呢?」
系统面板疯狂闪烁红光:【检测到帝王威压,因果线剧烈波动,天命之力锁定宿主】。我头皮一阵发麻,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我咬紧牙关,膝盖在碎瓷片上又磕了一下:「回皇上,臣女不敢言治,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愿以牛痘一试!」
「不可!」王院判突然大叫起来,膝盖在地上蹭着往前挪了两步,「皇上三思啊!此乃妖术邪法!若伤了太子龙体,便是谋逆大罪啊!」
康熙没理他,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我。他的眼神很深,像古井似的,根本看不出在想什么。我心跳得跟打鼓似的,手心全是汗,把地砖都洇湿了一小块。
「好。」
过了不知道多久,康熙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可每个字都砸在人心上:「朕给你这个机会。」
王院判急得直拍大腿:「皇上!万万不可啊!这丫头片子懂什么医术!她就是想……」
「闭嘴!」康熙厉声打断他,眼睛里的寒光吓得老家伙立马噤声,「朕说了算!」
皇帝转过头,目光又落回我身上,那眼神比刚才更冷了:「但你要立军令状。」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用你乌拉那拉全族的性命担保,」康熙一字一句地说,声音不大,却像重锤砸在我心口,「若太子有三长两短,朕诛你满门。」
殿里死一般的寂静。所有太医都屏住了呼吸,盯着我看,眼神里有同情,有幸灾乐祸,更多的是看好戏。王院判嘴角偷偷往上翘,山羊胡子抖得更欢了。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像是被人敲了一闷棍。全族性命?这老家伙也太狠了点吧!我只是想推广牛痘疫苗,怎么就扯上灭族了?
系统面板上的红光更亮了:【警告:检测到灭族危机!功德值不足抵消!请宿主立刻放弃任务!】
放弃?怎么放弃?放弃了太子就死定了,牛痘也推广不了,上辈子那些因天花死去的孩子,孤儿院那个躲在角落里不敢见人的小女孩……他们的脸一张张在我眼前晃。
「怎么?不敢了?」康熙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刚才不是挺能耐的吗?」
我深吸一口气,膝盖从碎瓷片上站起来,疼得钻心。我走到桌子边,捡起一支没有摔断的毛笔,又从地上扯过一张没被浸湿的宣纸。
「臣女乌拉那拉·舒兰,」我一边写字一边说,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音,「愿以全族性命担保,太子殿下种痘后七日必能结痂退热,半月内痊愈。若有差池,任凭皇上处置,乌拉那拉氏上下绝无二话。」
写完最后一个字,我把笔往地上一扔。墨汁溅在明黄色的龙袍下摆上,像开了朵黑色的花。康熙低头看了看,没说话。
我从地上捡起那个还没摔坏的牛痘罐子,又摸出包里的银针。手有点抖,不是害怕,是激动。这是第一次,能用现代医学知识救人,救一个活生生的人,救一个能改变历史的人。
「都退后。」我对周围的太医说。他们识趣地往后退了几步,围成个圈,像看耍猴似的看着我。
我走到床边,小心地揭开太子的袖子。小家伙胳膊很细,上面已经稀稀拉拉起了几个红疹。我先用烈酒仔细消毒,然后拿出银针,在自己带来的牛痘结痂上轻轻一刺。
透明的浆液慢慢渗出来,亮晶晶的。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把针尖往太子上臂的三角肌上点去。
「等一下!」
一个低沉的男声突然从人群后面传来。我手一抖,针尖差点戳歪了。回头一看,胤禛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他穿着一身石青色常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紧紧锁在我手上。
「老四?你怎么来了?」康熙皱了皱眉。
胤禛没理他,径直走到我身边,趁人不备飞快地往我手里塞了个东西。我捏了捏,是个小瓷瓶。他手心的温度刚刚碰到我就收回去了,快得像错觉。
然后,我听见他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信你。」
就两个字,轻轻的,却像电流一样窜过我全身。我猛地抬头看他,他已经转过头去,对着康熙躬身行礼,侧脸在烛光下显得特别冷,一点表情都没有,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握紧手里的小瓷瓶,冰凉的触感让我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针尖准确地刺入太子的皮肤。
就现在,改写历史的第一步。
「好了。」我直起身,用干净的纱布把针口包好,「这几天不要碰水,保持清洁。烧应该明天就能退下去,七天后结痂,痂掉了就没事了。」
康熙凑过来看了看,没说话,只是挥了挥手:「都退下吧。舒兰留下,在东宫侍疾。」